回村的路上,张宏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清水乡各村主任、各乡的商户打来的,有的要买水泥,有的想请施工队去修路。
宏哥,咱们发了!开车的赵铁牛兴奋地说。
张宏却异常平静。前世他见过太多昙花一现的暴发户,最后都因为盲目扩张而倒闭。
先别急着高兴。他说,明天开始,所有人轮班培训。我要的不是临时工,而是专业的建筑团队。
晚上8点,水泥厂仓库的灯光在夜幕下格外明亮。
张宏站在一块白板前,手中的水性笔吱嘎作响,写下混凝土配比计算几个大字。
下面坐着二十多个工人,有的认真记笔记,有的打着哈欠,还有几个在偷偷玩手机。
今天的重点是骨料级配原理。张宏敲了敲白板,谁能告诉我,连续级配和间断级配的区别?
沉默。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外面的虫鸣。
王大力低着头假装系鞋带,赵铁牛盯着天花板发呆,孙二狗甚至开始偷偷剥花生。
只有一个叫刘爽的年轻小伙子举起了手:宏哥,咱都是大老粗,学这些有啥用啊?会拌水泥不就行了?
就是!有人附和,白天干活够累了,晚上还上课...
张宏放下粉笔,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上个月清水乡的路基塌方,为什么我们的没塌?他平静地问。
因为咱们水泥好啊!王大力脱口而出。
不全是。张宏摇头,是因为我按土质调整了配比,加了防水剂。这些,都是知识。
他走到墙角,拎起一个破旧的安全帽:这是去年县城工地事故留下的。死者是我朋友,就因为不懂脚手架承重计算...
帽子上的裂痕在灯光下触目惊心。
我不想哪天拿着谁的帽子讲课。张宏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坐直了身体,另外,培训班考核成绩纳入绩效。下个月选领班,谁成绩突出谁优先录用。
这句话像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塘。工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领班工资高两成,还能管人。
宏哥儿,那个级配啥的,能再讲一遍不?王大力突然掏出个小本子。
张宏嘴角微微上扬。
改变需要时间,但种子已经种下。
——另外,所谓的朋友和事故,是他临时瞎编的。
几天后。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水泥厂门口。
张宏正在检查新到的包装机,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厂门前,车门打开,钻出一个富态的身影——马经理。
他今天没穿往常的西装,而是一件皱巴巴的 polo 衫,手里还提着两个礼品盒。
张老板!好久不见!马经理老远就伸出手,笑容堆了满脸。
厂里工人们立刻围了上来,王大力甚至抄起了铁锹。张宏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
马经理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张宏没接他递来的烟。
马经理讪笑着放下手:张老板,以前是我不对,今天专门来赔罪!
他打开礼品盒——一条中华烟,两瓶五粮液。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王大力嗤笑出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马经理额头上渗出汗水:张老板,我是真心想合作。你们的水泥质量好,我渠道宽,咱们强强合作,保证能一起发财!
这话一出,工人们炸开了锅。
呸!当初打压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
宏哥,别信这孙子!
让他滚蛋!
张宏却若有所思。马经理虽然人品差,但在县里的销售网络确实无人能及。
进办公室谈吧。他突然说。
工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宏哥,你怎么带头背叛组织?
马经理如蒙大赦,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半小时后,两人笑着走出办公室。马经理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还保证三天内把定金打到账上。
宏哥,你疯啦?姓马的刚走,王大力就忍不住了,跟这种人合作?
张宏示意大家安静:我问你们,咱们厂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产能不够?赵铁牛猜测。
销路不畅?孙二狗试探道。
都对。张宏点头,马德才有灵山三分之二的建材店渠道。用他的网络,我们半年内销量能翻三倍。
可他...王大力心有不甘。
做生意,以和为贵,不要跟钱过不去。张宏拍拍王大力的肩,咱跟他又不是啥深仇大恨,曹操还知道善待张绣呢。只要他守规矩,咱们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张宏说得是……”赵铁牛表示认同,轻叹了口气。
工人们佩服地看着张宏,他们忽然发现,这个曾经一起扛水泥的兄弟,已经蜕变成了真正的商人。
————
傍晚,村委大院张灯结彩。
三张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一张桌子挤了十几个人。
正中一桌坐着村主任李福生、校长陈德明、陈文秀和扶贫工作队三人,还有张宏。
菜是村里厨子老赵的拿手好戏:红烧鲤鱼、腊肉炒笋、土鸡炖蘑菇...香气飘出老远。
来,先敬我们的功臣一杯!李福生满面红光地举起酒杯。
张宏连忙起身:主任言重了,我只是尽了本分。
什么本分!陈德明校长激动得眼镜直晃,没有你,教学楼现在还是个烂尾楼!孩子们还在漏雨的平房里上课!
陈文秀坐在张宏斜对面,月光照得她侧脸格外柔和。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将高挑身材衬托得格外出众。发梢还别着个小小的蝴蝶结,与平日工作装的干练判若两人。
张宏确实了不起。她轻声说,脸上含着小酒窝,微笑的眼睛似乎有满天星辰,但我觉得,最可贵的是他带着大家一起致富。
林晓峰立刻起哄:就是!现在我们村小伙子说亲,一提在张哥厂里干活,彩礼都能少要两万!
众人哄堂大笑。
酒过三巡,话题从厂子发展聊到了村里的变化。
李福生喝得有点多,拉着张宏的手絮絮叨叨:你小子...得亏你们当初留下来。还记得王富贵吧?我听说他们在省城被人家骗得血本无归...
张宏没有说话,默默夹了一块豆腐塞嘴里细细嚼。
前世他就是那的一员。还好这一世,他选了不一样的道路。
对了,陈德明突然问,文秀,我听说你和张宏是同学?
陈文秀筷子一顿:嗯,初中同桌。
这么巧?苏瑶眼睛一亮,那你们以前...
他数学特别好。陈文秀迅速接过话头,耳根却悄悄红了,就是语文老不及格,每次都是我帮他补作文。
张宏惊讶地看着她:你还记得这些?
当然。陈文秀抿嘴一笑,你写《我的理想》,开头永远是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工程师,然后憋不出第二段。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张宏挠挠头,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那些他早已遗忘的青春片段,原来在别人记忆里如此鲜活。
宴席散时,月亮已经爬上了老槐树梢。
陪我走走吧。陈文秀突然对张宏说。
两人沿着新修的村道慢慢走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夜风送来稻田的清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你还记得毕业那年的事吗?陈文秀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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