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的清晨，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笼罩。高楼大厦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车流缓慢前行，鸣笛声显得沉闷而遥远。忘忧阁古董店所在的青石老街，更是被雾气浸润得透出一股湿漉漉的凉意。
忘忧（在此世身份为姜夜）像往常一样，在清晨六点准时打开了店门。店内陈设古朴，博古架上摆放着真假参半的古董，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旧纸张特有的味道。她换上一身月白色的改良旗袍，外罩一件薄棉麻开衫，正不紧不慢地用软布擦拭着一只宋代青瓷瓶。
“主人，这鬼天气，妖气都跟着重了几分。”意识里，小光球闪着微光，语气带着点嫌弃，“湿漉漉的，感觉什么脏东西都想趁机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嗯。”忘忧淡淡应了一声，手中动作未停。她的灵觉比小光更敏锐，能感觉到这雾气中确实混杂着比平日更活跃的、来自不同源头的微弱能量波动，如同藏在暗处的虫豸。“静观其变。”
上午九点，雾气稍散。店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穿着考究灰色风衣、身形修长、面容俊朗的男子推门而入。他约莫二十七八岁，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
“早上好，”男子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请问，姜夜小姐在吗？”
忘忧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来人。灵犀瞳在瞬间无声开启，眼前男子的形象微微波动，人皮之下，隐约透出一抹优雅而危险的白色狐影，以及那双标志性的、含着笑意的狐狸眼。妖气被一种高级的隐匿法术遮掩得极好，若非忘忧灵觉远超此界，几乎难以察觉。
“我就是。”忘忧放下手中的瓷瓶，语气平淡。
“幸会，姜小姐。”男子走上前，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双手递上，“鄙人白墨，是‘墨韵画廊’的负责人。久闻姜小姐对古物鉴赏眼光独到，今日冒昧来访，是想请教一件刚收来的古画，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他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真诚，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想要信任的魅力。
忘忧接过名片，指尖触及的瞬间，能感觉到名片上附着一丝极淡的、与男子同源的魅惑之力，若有若无地试图撩拨心弦。她面色如常，心中对小光道：“来了。”
“嘿！主人，这狐狸精包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嘛！还画廊负责人？戏挺足啊！”小光球在她意识里啧啧称奇，“这隐匿法术不错，差点连我都骗过了！不过想魅惑主人你，那可是踢到铁板啦！”
“白先生客气了。”忘忧将名片放在柜台上，直接问道，“画在何处？”
白墨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随即笑容更盛：“姜小姐果然爽快。画就在鄙人画廊，不知姜小姐今日是否方便移步一观？车就在外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铜铃发出一阵乱响。孙皓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他今天换了件花哨的皮夹克，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脸上带着一种暴发户式的得意。
“哟！姜夜！这么早就开门迎客啦？”孙皓目光扫过气质不凡的白墨，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大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一巴掌拍在台面上，震得那枚青瓷瓶微微一晃，“哥们儿最近得了件好东西，你给掌掌眼！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他身后一个跟班连忙递上一个看起来古旧的木盒。孙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色泽暗沉、刻满诡异符文的龟甲，散发着一种蛮横而混乱的能量波动，与他自身那股突然获得却掌控不稳的微弱法力纠缠在一起。
忘忧甚至没看那龟甲，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白墨，仿佛孙皓不存在一般：“白先生，看来我暂时不便。另约时间吧。”
白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风度，微微颔首：“理解。那鄙人稍后再联系姜小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忘忧一眼，转身优雅离去。
“喂！姜夜！你什么意思？”孙皓被彻底无视，恼羞成怒，指着白墨的背影，“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哥们儿这宝贝才是真家伙！知道这是什么吗？上古巫族的‘驭兽甲’！哥们儿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他炫耀着，试图催动龟甲上的力量，一股混乱的气息弥漫开来，店里的几件普通瓷器表面瞬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小光球在忘忧意识里大叫：“哎哟喂！这屌丝男从哪个坟头刨来的破烂？能量暴戾还不受控，简直是个行走的炸弹！主人快制止他，别把咱店砸了！”
忘忧眉头微蹙。她伸出食指，在柜台玻璃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涟漪荡开，瞬间将龟甲散发出的混乱波动压制、抚平。那几件瓷器停止了龟裂。
孙皓感觉手上一沉，龟甲仿佛变成了普通石头，再也催不动分毫，他脸色一变：“你……你做了什么？”
“孙皓，”忘忧终于将目光转向他，眼神清冷如冰，“你这‘宝贝’，是从城南新开发撞见古墓的那个‘御龙湾’工地下面，偷偷挖出来的吧？上面沾着阴煞尸气和未散的工匠怨念，长期携带，轻则神智昏聩，重则暴毙而亡。你想靠它‘驭兽’？它先把你驭成行尸走肉。”
孙皓被说中来历，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你……你怎么知道？你胡说！”
“信不信由你。”忘忧不再看他，继续擦拭手中的瓷器，“拿着你的东西，出去。再敢在我店里撒野，下次碎的就不是瓷器了。”
孙皓被忘忧的气势所慑，又惊又怕，嘴唇哆嗦着，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便慌忙抱起盒子，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哈哈哈！滚蛋吧你！”小光球乐不可支，“就这点道行还敢来显摆！主人你刚才那一下太帅了！直接戳他肺管子！”
赶走了苍蝇，忘忧的思绪回到白墨身上。这狐妖主动上门，绝不仅仅是为了鉴画。
“小光，查一下‘墨韵画廊’。”
“好嘞！”小光球的光晕快速闪烁了几下，“主人，查到了！墨韵画廊在上东区，开业三年，主打现当代艺术，老板白墨口碑不错，经常赞助艺术活动，是圈内有名的绅士。表面上看，干净得不像话。不过……”
“不过什么？”
“画廊的注册地址，和之前咱们处理‘影魇’事件的明珠塔商圈，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而且，画廊后院连着的一小片保留林地，市政规划图上标注着‘轻度地脉异常’。”
“地脉异常……”忘忧若有所思。妖物喜聚灵气之地，尤其是狐类，常借地脉修行或布置巢穴。这绝非巧合。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刚的电话。
“姜顾问？”赵刚很快接听。
“赵组长，帮我查两个人。”忘忧直接说道，“一个是‘墨韵画廊’的老板白墨，我要他尽可能详细的背景，尤其是画廊开业前三年他的行踪。另一个是孙皓，重点查他最近和什么异常人物接触过，或者去了哪些不该去的地方。”
“明白！我立刻安排！”赵刚毫不犹豫地应下。经过几次事件，他对忘忧的判断已是深信不疑。
挂了电话，忘忧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尚未完全散去的雾气。白墨的主动接近，孙皓的意外得宝，这两件事看似无关，但都发生在近期城市能量异常活跃的背景下。她不喜欢被动等待。
“小光，准备一下。”
“主人，你要主动出击？”小光球兴奋起来。
“嗯，”忘忧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去会会那位白先生，看看他的画廊里，到底藏着什么画。”
她转身走进内室，从暗格中取出了那个紫檀木盒，仔细检查了里面的符箓和药剂。这一次，她额外带上了几根特制的、刻有破幻符文的长针，以及一小瓶用雷击木灰和朱砂调制的“破障水”。
换上一双便于行动的软底布鞋，忘忧锁好店门，没有开车，而是身影一闪，如同融入了街道的阴影之中，向着上东区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掠去。雾气，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她决定不再等对方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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