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出租屋的每一寸空气里,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林秀雅那截裸露的脚踝上。那里,皮肤苍白,却光洁平整,之前那片盘踞其上、狰狞刺目的深紫色瘀伤,已然不翼而飞,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那困扰她多日的伤痛,只是一场集体臆想出来的噩梦。
可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陈磊昏迷不醒的狼狈身影,以及每个人脸上那未曾褪去的惊悸,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与惨烈。
“鬼……鬼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极度惊恐的尖叫,猛地划破了凝固的寂静。是那个长发男。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抓着陈磊手臂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指着林秀雅的脚踝,眼神里充满了活见鬼般的恐惧。他们这些混迹街头的打手,不怕狠人,不怕流血,但对于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超乎常理的现象,却有着源自本能的、最深的畏惧。
刀疤脸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那双三角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和残忍,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他死死地盯着林秀雅的脚踝,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嘴角淌血的陈磊,最后目光落在那张飘落在地、绘制着朱砂符图的暗黄色符纸上。
是那张纸!
是那个残废刚才按上去的那张鬼画符!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邪门的东西?!竟然能让那么重的瘀伤瞬间消失?!
饶是刀疤脸见多识广,心狠手辣,此刻也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混了这么多年,听说过一些江湖术士的传闻,但亲眼见到如此立竿见影的“神迹”,还是第一次!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带来的不是贪婪,而是强烈的、对未知的恐惧。
光头壮汉也忘了腿上的剧痛和还在渗血的牙印,他捂着胳膊上被林小梅咬出的伤口,看着林秀雅那恢复如初的脚踝,又看看昏迷的陈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刀……刀疤哥……这……这地方有点邪门啊……”
林秀雅此刻也从极度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脚踝,那里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之前因为瘀伤而带来的、那种隐隐的、牵拉式的胀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洁的脚踝皮肤,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无比。
这不是梦。
陈磊……他用那张奇怪的纸,治好了她的伤?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惊疑不定的刀疤脸三人,落在了昏迷倒地的陈磊身上。看着他满脸的血污和灰尘,看着他身上因为被踢打而凌乱不堪的衣服,看着他即使昏迷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一股汹涌的、复杂至极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
是他在最绝望的时刻,如同疯兽般扑上去撕咬,保护了小梅。
是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缓解了她的伤痛。
这个失去了记忆、被她视为需要照顾和保护的丈夫,在关键时刻,却展现出了如此陌生而强大的、近乎诡异的一面。
他到底……是谁?那本书……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翻腾,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一种绝处逢生般的、微弱的希望。她不再去看那几个讨债的恶霸,而是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一点点地朝着陈磊的方向挪去。
“刀疤哥……咱……咱们还是先走吧?”长发男声音发颤地建议道,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邪门的地方待下去了。光头壮汉也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惧色。
刀疤脸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他当然也想走,这地方透着古怪,那个残废和那本破书都邪性得很。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面子上实在挂不住,而且彪哥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屋内。林秀雅正艰难地挪向陈磊,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悲伤与某种奇异坚定的神色。林小梅缩在角落里,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恐惧,反而偷偷地看着昏迷的陈磊,带着一丝好奇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里屋,陈父压抑的咳嗽声再次传来,带着垂死的虚弱。
这一家子,老弱病残,穷得叮当响,原本是最好捏的柿子。
可现在,因为那个昏迷的残废和那张邪门的符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刀疤脸咬了咬牙,心中权衡利弊。钱固然重要,但招惹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门事,恐怕有命拿没命花!他想起以前听过的某些关于玄门术士的可怕传闻,心里更是发毛。
“妈的……真他娘的晦气!”刀疤脸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不知是谁的血),眼神阴鸷地瞪了昏迷的陈磊一眼,又忌惮地瞥了瞥地上那张符纸,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走!”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光头壮汉和长发男如蒙大赦,连忙跟上,连狠话都忘了撂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们心底发寒的出租屋。
“哐当!”
那扇被踹坏了锁的木门,被刀疤脸随手带上,发出无力的撞击声,晃晃悠悠地,勉强掩住了门洞,却掩不住屋内的一片狼藉和那弥漫不散的、诡异的寂静。
讨债的人,竟然就这么……被吓跑了?
林秀雅停下了挪动的动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扇晃动的破门,仿佛在做梦一样。几分钟前,她还面临着女儿被抢走、家破人亡的绝境,而现在……危机竟然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解除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昏迷的陈磊身上。
是他。
一定是他。
是他那不顾一切的撕咬,是他那诡异的符纸,震慑住了那些恶霸。
她看着他苍白而染血的脸颊,看着他即使昏迷也依旧紧抿的嘴唇,心中百感交集。恐惧、疑惑、担忧、还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庆幸,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更加深沉难言的情绪。
她不再多想,用尽力气,继续朝着他挪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查看他的伤势。
而缩在角落里的林小梅,看到恶人离开,这才敢小声地啜泣起来,她看着倒在地上的陈磊,又看看正努力爬向他的母亲,犹豫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挪了过来。
昏暗的出租屋内,只剩下母女两人艰难移动的窸窣声,里屋老人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还有那张静静躺在地上的、边缘沾染了一丝血迹的【止血符】符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沉睡的力量,已然在这个破败之家,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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