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现场的对峙气氛瞬间瓦解。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人群，此刻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李达康站在原地，脸色灰败，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他知道，今晚这场闹剧，该收场了，而他，就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观察局势的祁同伟，立刻抓住了机会。他快步上前，对着还在欢呼的工人们朗声说道：“各位工友，请大家安静一下！我是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和一身警服，本身就带着一种威严。工人们渐渐安静下来，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沙书记和陈老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省委省政府一定会为大家做主！现在夜深了，天气也凉，大家在这里站了一晚上，也都累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和健康，我们已经安排了车辆，会把每一位工友都安全地送回家！”
祁同伟的话，说得有理有节，充满了关怀。
“大家请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们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的同志会二十四小时在这里值守，保证大风厂的一砖一瓦都不会有人再动！请大家相信我们人民警察！”
说完，他对着所有工人，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工人们被他的诚意打动了，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了掌，很快，掌声响成了一片。
“好！我们听祁厅长的！”
“警察同志辛苦了！”
祁同伟立刻转身，对身后的赵东来和一众警察下令：“赵局长，组织大家，分批次护送工友们上车，一定要确保安全，一个都不能少！”
“是！”赵东来也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整个现场，在祁同伟的指挥下，开始变得井然有序。警察们开始引导工人，之前还用来封堵道路的警车，现在成了护送工人的专车。
祁同伟安排好这一切后，快步走到了陈岩石身边，语气恭敬地说道：“陈老，您也累了一晚上了，我安排了车，先送您回家休息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扶陈岩石。
陈岩石却摆了摆手，他这个倔老头，脾气上来了，谁也拉不住。“我不能走。我要看着，亲眼看着最后一个工人都安全离开，我才能放心。”
“陈老，您这……”祁同伟有些为难。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伯伯，祁厅长说得对，您得注意身体呀。”
只见高芳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跟前，她手里还拿着一件干净的薄外套。她很自然地走到陈岩石身边，将外套披在了老人的身上。
“您看您，就穿了这么点，晚上风大，着凉了怎么办？王阿姨和陈海哥哥还在担心您呢。”高芳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晚辈特有的关心和娇憨。
陈岩石看到高芳芳，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芳芳啊，你这丫头，怎么也在这？”
“我担心您呀。”高芳芳扶住陈岩石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我爸刚才在电话里都急坏了，一听说您在现场，就让我和祁厅长赶紧过来看看。您可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爸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这番话，说得陈岩石心里暖洋洋的。他拍了拍高芳芳的手，叹了口气：“让你和你爸爸担心了。”
“所以呀，您就听我们一句劝吧。”高芳芳顺势说道，“您就到车上坐着，从车窗里看着他们安排，这样总行了吧？您要是不放心，我就陪您一起在车里等着。要是他们安排得不好，您再下来教训他们也不迟啊。”
她一边说，一边半搀半扶地拉着陈岩石往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这丫头，真是又懂事又贴心。陈岩石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也不再那么固执了。他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刚才全凭一股气撑着，现在精神一松懈，疲惫感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祁同伟见状，赶紧上前打开了车门。
高芳芳小心翼翼地把陈岩石扶上了车，又给他递上一瓶温水：“陈伯伯，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对着愣在一旁的李达康和赵东来等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自顾自地指挥起现场的收尾工作来。
她并没有大声嚷嚷，只是走到祁同伟身边，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说道：“祁厅长，工人们的情绪虽然暂时稳住了，但后续的安抚工作更重要。最好能立刻安排街道和社区的同志，连夜上门，一对一地进行慰问，特别是那些受伤工人的家属，一定要重点关注。”
“另外，现场的取证工作要细致，所有涉案人员，特别是那个带头的常成虎，必须立刻审讯，顺藤摸瓜，把背后的人挖出来。速度要快，不能给他们串供和销毁证据的时间。”
“还有媒体这边，要主动引导舆论，多宣传省委省政府保护工人权益的决心，多报道陈老这样挺身而出的正面典型，把坏事变成好事。”
她一条一条地说着，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完全不像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不谙世事的博士生，倒像一个运筹帷幄的指挥官。
祁同伟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高芳芳的敬佩又深了一层。他发现，自己之前想到的，她都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她也补充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被彻底架空的市委书记李达康，再看看眼前这个光芒四射的“大小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汉东省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而改变这一切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
等现场的工人都被妥善地送走，陈岩石也在车里睡着了，祁同伟这才安排司机，小心翼翼地将车开走。
整个大风厂，终于在黎明前，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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