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群星遗骸第2章：星骸之海
光。
并非温暖和煦的日光，也不是冰冷皎洁的月光，而是一种……死寂的、苍白的、仿佛来自亘古星辰尸骸的、弥散在整个虚空中的冰冷辉光。这光芒没有源头，无处不在，将眼前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却更显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荒凉与死寂。
林蔓僵立在骨舟之上，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收缩，呼吸几乎停滞。她背着霍清辞，站在一片虚无的“岸边”，脚下是骨舟刚刚冲出的、那道位于一面巨大无比、望不到边际的岩壁底部的拱形出水口。而岩壁之外……并非天空或大地。
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破碎的、凝固的宇宙坟场。
无数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奇形怪状的金属、岩石乃至某种类似晶体的残骸，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以及……那更深邃、更黑暗的虚无深处。这些残骸，有的像是星舰被撕裂的装甲板块，大如山岳，边缘参差，布满能量灼烧和暴力撕裂的恐怖痕迹；有的像是某种巨型建筑的结构，断裂的廊柱和穹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更有一些，根本辨认不出原本的形态，像是某种超越认知的巨兽被撕碎的骨骼和内脏，散发着冰冷、邪恶的气息。
所有的残骸，无论材质如何，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尘埃，如同星辰的骨灰。正是这无数残骸尘埃共同散发出的苍白光芒，照亮了这片死寂的虚空。空气中（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弥漫着浓烈的、类似臭氧、金属锈蚀、以及某种……真空低温特有的空洞感，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背景辐射般的嗡鸣，仿佛这片死亡的星海仍在发出最后的、无声的哀嚎。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巨大的残骸块以各种角度悬浮着，之间是广阔无垠的、令人眩晕的黑暗虚空。远处，偶尔有细微的、如同流星般的光点划过，但那光芒冰冷而迅疾，转瞬即逝，更像是某种能量余波或者……更大的残骸在缓慢漂移碰撞产生的火花。
“群星遗骸”……
金属板中提到的名字，如同冰锥刺入林蔓的脑海。这里就是……那场古老战争的最终战场？无数星辰文明葬身之地？这就是他们要去往的“永恒黄昏”的方向？
绝望，如同这片虚空本身，冰冷、庞大、深不见底，瞬间淹没了她刚刚生出的一丝逃离地底的庆幸。在这样的地方，如何生存？如何寻找方向？如何找到那虚无缥缈的“基石”？
“呃……”背上的霍清辞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他胸口那枚星体虚影在周围环境那无处不在的、微弱的星辰辐射下，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丝，闪烁的频率加快，散发出的不稳定波动让林蔓心惊肉跳。这片“星骸之海”的环境，显然在刺激着他体内那危险的“星骸”本源！
必须立刻离开这辐射区域！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林蔓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骨舟漂浮在出水口外一片相对平静的、由细微尘埃组成的“浅滩”上。远处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残骸带，像是一片死亡丛林。更远处，似乎有一些残骸聚集得更加密集，形成了类似“山脉”或“浮岛”的巨大结构。
哪里才是生路？哪里才有可能是“永恒黄昏”战场的线索？
她没有地图，没有指引，只能凭直觉和金属板那残缺的信息赌一把。金属板提到“指向……‘群星遗骸’深处……‘永恒黄昏’战场……”。深处？哪个方向才是深处？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残骸“浮岛”。其中一座特别引人注目，它并非最大的，但形状相对规整，像是一颗被斜着劈开小半的、无比巨大的金属行星的残骸，断裂面相对平整，隐约能看到内部复杂如迷宫般的结构通道，表面似乎还有一些相对完好的、类似推进器或能量节点的巨大装置残骸，散发着比其他残骸更稳定、更内敛的能量波动。
那里……会不会有线索？或者……相对安全的庇护所？
赌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星辰尘埃味的“空气”，握紧骨篙，小心翼翼地撑动骨舟，离开“浅滩”，向着那座行星残骸“浮岛”的方向驶去。
骨舟在虚空中滑行，没有水流，只能依靠篙子点在偶尔飘过的较小残骸上借力，速度缓慢，方向也难以精确控制。失重感并不明显，似乎这片虚空有某种极弱的、混乱的引力场在作用，但依旧让人头晕目眩。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骨篙偶尔点中残骸发出的轻微“叩击”声，以及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每一块巨大的残骸都像是一尊沉默的墓碑，诉说着无法想象的惨烈与毁灭。一些残骸的表面，还能看到冻结的、如同泼墨般的巨大暗红色污渍，那是干涸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血？还是能量液？
她不敢细看，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骨舟，在残骸林中艰难穿行。同时，感官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这种地方，绝不可能只有死物。
果然，在穿过一片由扭曲金属管道组成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嗖！”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从一根粗大的管道裂缝中窜出，直扑骨舟上的霍清辞！那东西外形像是一只放大了千百倍的、金属与有机物混合的蜈蚣，无数节肢闪烁着寒光，口器如同旋转的钻头，散发着贪婪与毁灭的气息！
是依靠吞噬残骸能量和金属为生的虚空生物！
林蔓早有防备，眼中寒光一闪，骨篙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向蜈蚣的头颅！
“铛！”火星四溅！蜈蚣的外壳坚硬无比，骨篙只是将其击偏！但它也被激怒，发出尖锐的嘶鸣，更多的节肢如同镰刀般斩向林蔓！
“找死！”林蔓厉喝，右臂发力，短棍横扫，格开攻击，同时左腿如鞭，狠狠踢在蜈蚣的侧面关节处！
“咔嚓！”关节碎裂！蜈蚣发出一声惨嚎，身体失衡！林蔓抓住机会，骨篙顺势下劈，狠狠砸在它的头部连接处！
“噗嗤！”绿色的粘液飞溅！蜈蚣挣扎了几下，不动了，尸体缓缓飘向虚空深处。
林蔓剧烈喘息着，刚才短暂的交手牵动了全身伤势，左臂传来钻心的痛。她不敢停留，立刻撑篙加速离开这片区域。血腥味和战斗动静可能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路程，她遇到了更多稀奇古怪的虚空生物。有如同水母般透明、却能释放精神攻击的能量体；有伪装成岩石、突然张开巨口的吞噬者；还有成群结队、如同食人鱼般的小型甲虫……每一次遭遇都是一场生死搏杀。她依仗着末世磨练出的战斗本能和那枚“星骸”碎屑对部分能量生物的微弱克制，一次次险死还生，但伤势也在不断加重，体力飞速消耗。
霍清辞的状态也越来越糟糕。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星辰辐射，仿佛在持续“喂养”着他胸口那危险的星体虚影，它的闪烁越来越不稳定，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时而狂暴，时而死寂。霍清辞昏迷中的身体抽搐变得更加频繁，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折磨。林蔓甚至能感觉到，那虚影的裂痕，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扩大？
时间不多了！
她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向着那座行星残骸冲刺。终于，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战斗和迂回后，骨舟抵达了残骸“浮岛”的边缘。
近距离观看，更加震撼。残骸的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和撕裂伤，一些地方还残留着能量护盾过载熔毁的痕迹。她找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像是登陆平台的断裂面，将骨舟固定在一块凸起上，然后背着霍清辞，艰难地爬上了这片死亡的陆地。
脚踩在冰冷的、覆盖着星辰尘埃的金属地面上，传来坚实的触感，让她稍微有了一丝安全感。但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死亡、辐射和未知危险的气息，依旧浓烈。
她找到一个被巨大金属板半掩着的、相对避风的凹陷处，将霍清辞小心放下。他气息更加微弱，胸口的星体虚影光芒黯淡，但内部流转的能量却给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爆裂感。
必须尽快找到线索！或者……能暂时压制他伤势的方法！
她强撑着疲惫欲死的身体，开始探索这片残骸。残骸内部如同迷宫，通道四通八达，大部分区域一片狼藉，布满了战斗痕迹和爆炸残骸。她小心翼翼地前进，依靠“星骸”碎屑的微弱感应和金属板的偶尔共鸣，向着能量波动相对强烈的核心区域摸索。
终于，在穿过一条布满冻结尸骸（某种非人形种族的骨骼）的长廊后，她来到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破损严重的控制台，屏幕漆黑，但旁边一个类似能源核心的装置，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脉冲着微弱的蓝光！更重要的是，大厅的墙壁上，刻着一副巨大的、虽然破损严重但依稀可辨的……星图！
星图的中央，有一个被重点标记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点！旁边用那种古老的守夜人文字标注着：
【最终防线：永恒黄昏壁垒】
【坐标：（一串复杂到极点的多维参数）】
【状态：失守……沉寂……基石……信号……丢失……】
【警告：禁区！高维裂隙！吞噬者巢穴！】
永恒黄昏壁垒！基石信号丢失！吞噬者巢穴！
林蔓的心脏狂跳起来！找到了！真的找到了线索！虽然信息依旧残缺，但至少指明了方向！“永恒黄昏”是一个地方，一座失守的壁垒！而“基石”的信号在那里丢失了！吞噬者（很可能就是“低语者”的完全体）盘踞在那里！
危险至极！但也是唯一的希望！
她正想靠近仔细查看星图细节，突然——
“嗡……！”
她怀中的黑色金属板，以及霍清辞胸口那枚星体虚影，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到不正常的共鸣和光芒！
“咔嚓！”金属板表面的裂缝骤然扩大！而霍清辞胸口的星体虚影，裂痕也开始加速蔓延，内部能量疯狂暴走！
“不！”林蔓脸色剧变！这里的某种能量场或者信息，刺激到了它们！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行星残骸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撞击！大厅顶部裂开，碎石坠落！控制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同时，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无尽毁灭欲望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意识波动，如同潮水般从残骸外的虚空深处，猛地席卷而来！
“吞噬者”！它被这里的能量异动吸引来了！
林蔓想也不想，扑到霍清辞身边，想把他背起逃离！但已经晚了！
“咔嚓——！！！”
霍清辞胸口的星体虚影，再也无法承受内外交攻的压力，猛地彻底碎裂开来！一股毁灭性的、蓝色的能量狂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将整个大厅吞噬！
“清辞——！”林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便被无尽的蓝光和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意识瞬间被撕裂的剧痛和能量的狂潮彻底淹没……
（第十五卷 第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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