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群山深处,一处看似寻常的山谷。裸露的岩壁上爬满枯藤,碎石遍地。但当谢凛抱着裹在厚厚披风里的萧澈,站在某块刻着模糊齿轮纹路的巨大岩壁前时,整个山谷仿佛“活”了过来。
谢凛没有寻找机关,没有念诵咒文。他只是抬起手,将掌心——那上面还残留着为萧澈处理伤口时沾染的、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按在了岩壁中心一处不起眼的凹陷上。
嗡——
低沉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如同巨兽苏醒的脉搏。岩壁上灰尘簌簌落下,那些看似天然的裂纹骤然亮起湛蓝色的光芒,迅速勾勒出庞大而精密的齿轮与管道纹路。紧接着,伴随着沉重悠长的岩石摩擦声,整面岩壁从中间裂开,向两侧滑入山体,露出一个幽深、向下倾斜、由青铜铸造的巨型通道入口。
通道内壁光滑如镜,镶嵌着自发光的萤石,延伸向不可测的黑暗深处。一股古老、微凉、带着金属和机油特殊气味的空气涌出。
“跟上。”谢凛抱着萧澈,率先步入通道。青鸿率精锐亲卫紧随其后,人人面色凝重,手握兵器,警惕地打量着这超出常识的宏伟造物。那五只机关小鸭也排着队,“嘎嘎”两声,摇摇晃晃地跟了进去。
通道极长,蜿蜒向下。越往深处,空气越温暖,那种属于庞大机关运转的低沉嗡鸣声也越清晰。两侧开始出现复杂的管道阵列、缓慢转动的青铜齿轮组、以及流淌着不明发光液体的透明导管,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地下奇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型地下空间。穹顶高不见顶,无数粗大的青铜链条从上方垂下,连接着下方如同森林般林立的巨大齿轮柱。地面并非泥土,而是某种温润的、半透明的晶石铺就,其下可见密密麻麻的能量回路如同血管般脉动流淌,发出柔和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能量气息,以及一种…仿佛亘古存在的肃穆感。
空间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数尺的圆形平台。平台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铸造,表面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符文阵图,与萧澈和谢凛心口的命纹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玄奥。平台中心,悬浮着一颗房屋大小、缓慢搏动着的、半透明的“青铜心脏”。它并非真正的心脏,而是由无数微小齿轮、能量导管和发光核心构成的复杂集合体,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空间的能量流加速运转,光芒明灭。
这里,便是机关城的真正核心,也是当年先帝试图触及长生奥秘、最终引发一系列悲剧的源头。
谢凛(抱着萧澈,目光扫过这震撼的场景,最终定格在那颗“青铜心脏”上,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回响):“就是这里。”
萧澈在进入核心区域后,意识就清醒了许多。他靠在谢凛怀里,灰眸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颗“青铜心脏”和脚下的符文平台,眼中闪过极度专业性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尽管重伤虚弱,但机关术天才的本能让他几乎立刻开始分析这里的能量回路和结构原理。
萧澈(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研究者的笃定):“…‘源初核心’…能量输出稳定,回路损耗率低于预期…平台是复合型血契能量阵…啧,老皇帝当年…倒也不是全无建树…”
谢凛(低头看他一眼):“能治你的伤?”
萧澈(沉吟一下):“理论上…这个阵图配合核心能量,可以引导、放大并纯化血契的连接,用更温和高效的方式梳理我体内紊乱的生机,修补受损的根基…比单纯吃药或内力疗伤强百倍。但是…”
他皱了皱眉。
萧澈:“需要至少一个对血契和能量控制都极其精微的人作为‘引导者’和‘稳定锚’。否则能量失控,我俩都可能被吸干或者炸掉。”
谢凛(没有任何犹豫):“朕来。”
萧澈抬眼看他。
谢凛(与他对视):“这里,还有谁比朕…更了解你的血契?更‘连接’紧密?”
他说的是事实。经过战场上的生死共鸣和这一路的能量温养,他们之间的血契连接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谢凛虽然不懂机关术的精细原理,但他对两人之间那种能量流动的直觉和控制力,恐怕无人能及。
萧澈沉默了几秒,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好。”
谢凛将萧澈小心地放置在平台中央,让他背靠着自己坐好。他则盘膝坐在萧澈身后,双掌轻轻贴上萧澈的后背,避开伤口,但掌心正对着心口命纹对应的位置。
青鸿指挥亲卫退到平台边缘警戒,自己则亲自守在平台台阶下,神色紧绷。那五只小鸭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地聚拢在平台边,豆大的眼睛望着上面的两人。
谢凛(闭目凝神,声音低沉):“开始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抑自己心口命纹的能量,反而主动将其激发。赤金色的光芒从他心口透出,纹路清晰浮现,散发出灼热而威严的气息。
几乎同时,萧澈心口的命纹也被引动,亮起了同样的光芒。两处命纹隔着血肉与衣料,遥相呼应,频率逐渐趋于一致。
谢凛将自身意识沉入那共鸣之中,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导一丝能量,通过手掌,注入萧澈体内,并按照萧澈之前简略提示的路径,缓慢流向那复杂的符文平台。
起初,能量流动艰涩而充满排斥,萧澈体内因重伤而混乱的生机和残留的弩箭戾气不断冲撞。萧澈身体猛地一颤,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唇色煞白,却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反而集中全部精神,内视自身,尽力配合着谢凛的引导,梳理那些狂暴的能量。
谢凛的情况同样不好。作为引导者,他承受着双倍的能量冲击和反噬,经脉如同被细针反复穿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但他放在萧澈背后的手稳如磐石,呼吸节奏没有丝毫紊乱,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维持那脆弱而精准的能量连接上。
随着他们的努力,平台上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从暗金色转变为流淌的赤金色,与两人心口的命纹光辉交相辉映。能量沿着符文的轨迹流淌,最终汇入中央那颗悬浮的“青铜心脏”。
“青铜心脏”的搏动骤然加快,发出的光芒也从稳定的白光,变得明暗交替,仿佛在响应、在调整。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中正平和的能量,被阵法从“心脏”中抽取、转化,然后如同温暖的洪流,沿着符文的反馈回路,缓缓注入阵法中央的两人体内!
“唔…” 这一次,萧澈和谢凛同时闷哼出声。
那能量太庞大了,即使经过阵法的转化和血契的过滤,涌入体内时依旧如同滔天巨浪。但不同于之前的剧痛,这股能量带着强烈的生机和修复力,所过之处,萧澈那些破损的经脉、受损的肺腑、甚至陈年的旧伤根基,都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开始贪婪地吸收、愈合。而谢凛体内因为强行引导共生之力造成的暗伤,也同样在被滋养修复。
然而,过程绝非舒适。新旧能量交替,破坏与重建同时发生,带来的是另一种层面的、深入骨髓的酸麻胀痛和难以言喻的疲惫。萧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要坐不稳。
谢凛的手臂从后方环过,稳稳地扶住他的腰,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他的下巴抵在萧澈汗湿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
谢凛(声音因为竭力控制能量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靠着我。”
谢凛:“不准倒。”
萧澈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勉强向后靠了靠,将更多的重量交付给身后滚烫而坚实的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谢凛胸膛的起伏,感受到他同样急促的心跳,感受到那环住自己的手臂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支撑力。
痛苦依旧,但奇异地,在这仿佛要将灵魂都融化的能量冲刷和紧密无间的依靠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悄然滋生。
平台下的青鸿,震撼地看着平台上被赤金色光芒彻底包裹的两人。他们身影在强光中有些模糊,但那相依的姿态,那同步搏动的命纹光辉,那仿佛与整个古老机关城核心融为一体的气息,让他这个见惯生死、信奉铁血的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悸动。
这不再是简单的疗伤。
这更像是一种…仪式。
一种将两个人的生命、力量、乃至命运,通过这古老的机关与神秘的血契,更深层次地绑定、熔炼的仪式。
五只小鸭安静下来,并排蹲在平台边,不再发出声音,豆大的眼睛倒映着那片赤金的光芒。
时间,在能量的奔流与痛苦的忍耐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平台上的光芒开始逐渐减弱、收敛。“青铜心脏”的搏动也恢复了平稳。符文的光芒黯淡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平台上,萧澈身上的颤抖早已停止,呼吸变得绵长安稳,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种灰败的死气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宁静。他身上的绷带依旧,但内里的伤势,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谢凛缓缓收回手掌,环在萧澈腰间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松开。他同样消耗巨大,额发被汗水浸湿,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弛,以及更深沉的、仿佛某种东西终于落定的满足。
萧澈极其缓慢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汗珠。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无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随时可能崩溃的感觉,已经大大减轻。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口那沉寂了许久、因为十年阳寿损耗而几近枯竭的某种“本源”,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活力。
他转过头,看向依旧抱着自己的谢凛。
四目相对。
这一次,萧澈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也没有用嘲讽武装自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凛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尚未褪去的疲惫和那不容错辨的关切。
萧澈(声音很轻,带着刚经历过剧痛的沙哑):“…谢了。”
很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修饰。
谢凛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忽然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了萧澈的额头上。
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只有疲惫、庆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的触碰。
谢凛(同样很轻地回答):“…嗯。”
他没有说“不用谢”,也没有说“你欠我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嗯”,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之间,早已无需那些客套与计较。
平台下,青鸿默默移开了视线,示意亲卫们背过身去。
五只小鸭中,有一只似乎觉得危机解除,试探性地“嘎”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核心空间里格外清晰。
萧澈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谢凛感受到他细微的笑意,抵着他额头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也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
赤金色的光芒彻底消散。
古老的机关城核心室重归静谧,只有“青铜心脏”永恒而平稳的搏动声。
而在那中央平台上,两个曾经互相算计、彼此伤害、又生死相依的人,正以最紧密的姿态靠在一起,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宁静,以及某种…崭新开始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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