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汉中市。
夜色如墨，将省委家属大院包裹得一片沉寂。
书房的灯还亮着。
高育良坐在红木大班椅上，一动不动。面前的紫砂茶杯里，上好的龙井已经彻底失了温度。
一份刚刚下发的省委组织部人事调动文件，就摊开在桌面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唯独没有他所期待的那几个。他的人，在这次博弈中，输得一败涂地。
这是一种信号。
一种他即将被边缘化，甚至被清算的信号。
他缓缓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同伟，到我书房来一趟。”
他的指令不带任何多余的字眼，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祁同伟推门而入，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的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老师。”
高育良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祁同伟依言坐下，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敲打着两个人的神经。
“同伟啊。”高育良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最近省里的人事变动，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祁同伟的回答简洁明了。
“有些人，坐不住了。赵立春书记留下的这盘棋，快要被他们搅乱了。”高育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汉东的天，要变了。”
他注视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师徒同心，守住汉东政法这块阵地，就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公安厅厅长的位置，我已经跟上面沟通过了。他们原则上是同意的。只要你接下来，能帮我做一件事。”
高育良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帮我盯住一个人。天耀资本的那个林天浩。”
“这个人来路不明，背景神秘，行事更是毫无章法。他在林城搞出的动静，你也清楚。陈耀华说倒就倒，没有半点预兆。这种人，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必须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想对谁下手。”
高育良的话，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
这是命令，也是拉拢。
更是他这位政法委书记，对他曾经最信任的公安厅常务副厅长，下达的一次忠诚度测试。
祁同伟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思考，又仿佛什么都没在想。
高育良也不催促。
他需要祁同伟这把最锋利的刀。只要祁同伟点头，他就还有翻盘的希望。汉东的暴力机器，一半都握在这个学生手里。
许久。
祁同伟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恩师。
“老师。”
他的称呼依旧恭敬。
“时代变了。”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高育良的心口上。
高育良的动作停滞了。
“你……什么意思？”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曾经让他仰望的老师。
“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汉东，已经不是赵立春书记的时代，也不是您的时代。”
“现在的汉东牌桌上，只有一位玩家。”
祁同伟顿了顿，吐出了那个让高育良心惊肉跳的名字。
“那就是，林总。”
轰！
高育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设想过无数种祁同伟的反应。或迟疑，或讨价还价，或慨然应允。
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这是一种彻底的，不留任何情面的，背叛。
“你！”高育良猛地站起来，指着祁同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祁同伟！你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偏远的山沟里提拔上来的吗？你忘了是谁让你穿上这身警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吗？”
“没有你的老师，你现在还在那个司法所里，永无出头之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
面对恩师的雷霆之怒，祁同伟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我没有忘。所以我今天来，是想给老师您一个忠告。”
“忠告？”高育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背叛师门的人，要给我忠告？”
“是的。”祁同伟的回答，斩钉截铁。
“您最好也早点下注。否则，很快，您连上这张牌桌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它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高育良最脆弱的地方。
那是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无力感，一种被自己亲手培养的刀，反过来架在脖子上的荒谬感。
高育良颓然坐回椅子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
连自己最后的底牌，都早已成了别人的王牌。
祁同伟看着失魂落魄的高育良，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轻轻地放在了那份人事调动文件之上。
金属与纸张碰撞，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这是林总让我带给您的。”
“他说，您是个聪明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说完，祁同伟不再停留。
他转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让他曾经无比敬畏的书房。
门被轻轻带上。
高育良独自一人，呆呆地坐着。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U盘上。
他不需要去查看里面的内容。
他很清楚，那里面，一定是他最近与赵立春那些旧部秘密联系的所有记录。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那个年轻人的掌控之中。
他以为自己在暗处窥探深渊。
殊不知，深渊早已将他吞噬。
这位在汉东政坛叱咤风云半生的大人物，在这一刻，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城府、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那扇关闭的门，被彻底碾碎。
信仰，崩塌了。
……
同一时间。
京州，林天浩的办公室。
他刚刚挂断一个简短的通话，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已办妥。”
他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一种无形的网络，正在以他为中心，悄然覆盖整个汉东。
在这张网上，他就是唯一的织网者。
旧的时代正在落幕，而新的时代，由他开启。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面板，在眼前缓缓展开。
【阶段性任务完成：掌控汉东棋局。】
【汉东派系影响力评估：汉大帮（高育良）影响力清零，秘书帮（李达康）处于观望，赵家势力收缩蛰伏。】
【奖励结算中……】
紧接着，面板刷新。
一行全新的，带着血色光晕的字体，浮现出来。
【复仇目标：梁璐。】
【当前状态：无知。】
【复仇绞索已套上，是否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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