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气，席卷全城。震天的战鼓、喊杀声、巨石撞击城墙的闷响，如同死神的咆哮，震得人心胆俱裂。
沈府大门洞开，一辆青呢小车在冯七和数名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冲破混乱的人流，直奔南城永定门。沿途一片狼藉，逃难的百姓、奔走的兵丁、趁火打劫的宵小混杂，宛若人间地狱。
“让开！摄政王府令牌！紧急军务！”冯七厉声呵斥，挥舞着玄铁令牌，硬生生在混乱中开出一条路。
车帘掀起一角，沈倾凰苍白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她紧抿着唇，目光穿透夜色，死死盯住远处城墙上那一片火光冲天的地狱景象。
马车在离永定门百丈外被一队盔甲染血的士兵拦下。
“站住！前方城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带队校尉声音嘶哑，满脸血污。
“镇国公府沈倾凰，奉摄政王之命，登城观战！”沈倾凰推开车门，手持令牌，声音清冽，在喧嚣中异常清晰。
校尉看到令牌和沈倾凰一身刺眼的缟素，愣了一瞬，认出是刚被追封的忠烈之后，不敢怠慢，咬牙道：“沈小姐！城上流矢如雨，凶险万分！您……”
“带路！”沈倾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校尉一跺脚：“得罪了！盾牌手！护住沈小姐！”
几名盾牌手立刻上前，举起厚重盾牌，护着沈倾凰快步登上马道。冯七紧随其后，手握刀柄，目光如鹰。
一踏上城墙，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几乎令人窒息。火光映照下，城墙之上宛如修罗场。守军将士浴血奋战，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被辅兵迅速拖下。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呼啸着砸在城垛上，碎石飞溅。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向城下蚁附攻城的漠北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火箭划破夜空，点燃了城下的攻城车。
沈倾凰强忍着胃里的翻涌，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守军显然处于劣势，人数远少于敌军，且疲惫不堪。漠北人攻势凶猛，云梯不断架上城头，双方在垛口处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小姐！这边危险！”冯七一把将她拉到一处箭楼死角，一支流矢“夺”地钉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沈倾凰心脏狂跳，却强迫自己冷静。她看到，在城墙中央的指挥台上，谢惊澜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在火光中狂舞，正冷静地发号施令。他身边，将领们往来奔驰，传递军令。
“左翼三队后撤！弓弩手覆盖射击！”
“火油准备！烧毁云梯！”
“预备队上！堵住缺口！”
他的命令简洁有力，稳定着摇摇欲坠的防线。但沈倾凰看得出，他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凝重。守军……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城下漠北军中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攻势骤然加剧！无数悍不畏死的漠北死士，顶着箭雨，疯狂攀爬！更可怕的是，几架巨大的、蒙着生牛皮的攻城槌，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开始撞击城门！
“轰！轰！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城门剧烈震颤，木屑纷飞。
“守住城门！快！加固门闩！”谢惊澜厉声喝道，亲自带人冲向城门楼。
沈倾凰心提到了嗓子眼！城门若破，京城顷刻即陷！
混乱中，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段相对平静的城墙角落，几名士兵行为有些诡异。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奋力御敌，反而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似乎在……松动一块墙砖？
内奸！他们想里应外合，打开缺口？！
“冯七！那边！”沈倾凰猛地指向那个方向！
冯七顺她所指望去，脸色骤变！不等沈倾凰吩咐，他已如猎豹般窜出，低吼一声：“拿下他们！”
几名护卫立刻扑上！那几名士兵见行迹败露，竟凶性大发，拔刀反抗！顿时，城墙上爆发一场小规模的内斗！
“有内奸！”周围的守军也反应过来，纷纷加入战团。
沈倾凰紧靠箭楼，心脏狂跳。她看到冯七身手矫健，刀光闪动间，已砍翻两人。但其中一名内奸极为悍勇，竟突破阻拦，朝着堆放火油的位置冲去！他想点燃火油，制造更大的混乱！
“拦住他！”沈倾凰失声惊呼！若火油被点燃，这段城墙必将陷入火海！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剑光一闪！那名内奸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
谢惊澜手持滴血长剑，立于火光中，玄甲染血，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尸体，厉声道：“传令！彻查全军！再有通敌者，格杀勿论！”
“是！”周围将士凛然应命。
谢惊澜转过身，目光穿透混乱，精准地落在箭楼阴影下的沈倾凰身上。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随即化为冰冷的怒意：“谁让她上来的？！带下去！”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
沈倾凰却推开护卫，上前一步，迎着谢惊澜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道：“王爷！敌军主攻方向在佯攻！其真正目标，可能是水门！”
她刚才在观察时发现，漠北军对水门的攻击力度远小于正面，但调动却异常频繁，且有船只黑影在河面若隐若现！这不符合常理！
谢惊澜瞳孔微缩，猛地转头看向水门方向！果然！水门处的火光和喊杀声远弱于其他方向！
“中计了！”他瞬间明白，“传令！水门增兵两千！弓弩手全部调往水门！快！”
命令迅速传达。果然，片刻后，水门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漠北军的真正主力，利用夜色和佯攻掩护，试图从防守相对薄弱的水门突破！
所幸增援及时赶到，水门处陷入苦战，暂时稳住。
谢惊澜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沈倾凰，眼神复杂难辨。这女子，竟有如此敏锐的战场洞察力？
“此地凶险，非你久留之地。”他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斥责，“下去。”
沈倾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微微颔首，在冯七护卫下转身下城。走下马道前，她回头望了一眼。谢惊澜已重回指挥台，背影在冲天的火光中，挺拔如山，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这一夜，京城能否守住？
回到马车，沈倾凰靠在车壁上，浑身冰凉。守城之战，比她想象的更加惨烈，也更加……绝望。内忧外患，兵力悬殊，谢惊澜纵有通天之能，又能支撑多久？
必须想办法破局！否则，城破之日，便是玉石俱焚之时！
她闭上眼，脑中飞速运转。玄衣人……月魂之钥……星陨之约……这一切，与眼前的战局，到底有何关联？
或许，破局的关键，并不在城墙之上，而在那更深沉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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