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上那场关于“陈默”的激烈争论，虽然以老皇帝的头晕目眩和“容后再议”暂告段落，但北疆日益糜烂的局势，却不会因朝堂的扯皮而有片刻停顿。蛮族铁蹄依旧在肆虐，告急的文书依旧如雪片般飞入京城，每一封都如同催命符，敲打着帝国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退朝之后，真正的角力在台面下迅速展开。太子东宫的书房内，灯火彻夜未熄。太傅张承业与几位心腹幕僚围坐，神色凝重。
“殿下，此乃天赐良机！”张承业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满朝文武，无人敢当此大任！唯有举荐陈默，方能解此困局！若其胜，击退蛮族，此不世之功，首推殿下举荐之力，陛下与天下人皆会感念殿下识人之明、为国分忧！届时，殿下地位将稳如泰山！”
一位幕僚补充道：“即便那陈默败了，或有不轨，届时殿下亦可顺势将责任推给首辅一系当初的‘审查不严’，或直接以‘用人不明’请罪，但根基无损。反之，若让李纲的人得了兵权，无论胜败，于殿下皆是大不利！”
太子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他并非不知其中风险，陈默此人，确实如同一柄双刃剑。但眼下，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李纲老奸巨猾，绝不会让他的人去接这个烫手山芋，而他自己麾下，也确实找不出一个能对抗兀术的将才。
“孤……知道了。”太子终于转身，脸上带着决断，“明日，孤便亲自入宫，面见父皇陈情！无论如何，必须让陈默北上！”
与此同时，首辅李纲的府邸内，气氛同样微妙。几位核心党羽齐聚，对太子的举动既感愤怒，又觉棘手。
“李公，绝不能让太子得逞！那陈默若掌了北疆兵权，击退蛮族，声望必将如日中天，届时太子借其势，我等危矣！”
“可眼下，北疆局势崩坏，若再无人可用，一旦蛮族突破防线，兵临京畿……那便是倾天之祸！届时，我等同样难辞其咎！”
李纲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外间的风雨与他无关。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太子要举荐，便让他举荐。陛下虽老，却不糊涂。陈默……确是一步险棋，却也是眼下唯一能走的棋。”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话下去，我们在北疆的人，务必‘配合’好这位陈将军。另外，催促周廷鹤，让他加快行程，务必在陈默接到任命的同时或稍晚，抵达龙潜谷‘宣抚’。这北疆的兵权可以给他，但这龙潜谷的根基地，总要有人替朝廷看着点。”
一场关乎国运，更关乎未来权力格局的交易与妥协，在暗流中迅速达成。
三日后，一道加盖了皇帝玉玺、兵部大印以及东宫小印的密旨与正式文书，由一队神色肃穆、风尘仆仆的禁军精锐护送，离开了京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奔南方龙潜谷而去。这一次，驿道畅通无阻，沿途州县无人敢有丝毫耽搁。
十日后，这队代表着帝国最高意志的信使，冲入了龙潜谷。他们没有张扬，直接要求面见陈默。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陈默平静地接过那卷沉甸甸、用料考究的绢帛密旨，以及那份格式严谨的兵部文书。苏瑾、赵虎、林清源、王铁柱等人肃立两侧，目光都聚焦在那卷绢帛上。
陈默缓缓展开密旨。上面的字迹并非皇帝亲笔，而是由秉笔太监代书，但玉玺鲜红刺目。内容先是严词申饬了陈默过往“擅改祖制”等行为，语气极为严厉，随即笔锋一转，以“值此国难当头，朕念尔练兵有方，特开天恩”为由，加封陈默为“平虏将军”，授予“总督北疆诸军事，节度幽、云等七州”之权，命其接旨后，即刻整军，火速北上，抵御蛮族，“戴罪立功”！兵部文书则详细规定了粮草调配、周边镇军协防等具体事宜（虽然这些在眼下混乱的北疆几乎是一纸空文）。
“平虏将军……总督北疆诸军事……”林清源低声重复着这两个沉重的头衔，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深深的忧虑，“先生，此乃驱虎吞狼，亦是将我龙潜谷置于炉火之上啊！胜，则功高震主，朝廷猜忌更深；败，则万劫不复，我等皆成千古罪人！且我龙潜谷基业初成，大军北上，内部空虚，若朝廷或周边势力趁虚而入……”
赵虎却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怕他个鸟！正好让俺老赵和弟兄们去会会那些蛮子！让他们尝尝咱们燧发枪和火炮的厉害！先生，打吧！打出咱们龙渊军的威名！”
王铁柱闷声道：“燧发枪生产线刚稳定，月产不足两百支，火炮更是只有三十门……仓促北上，弹药补给都是大问题。”
苏瑾最为冷静，她仔细看完了所有文书，轻声道：“先生，旨意中只字未提之前宣抚使周廷鹤之事，亦未对我龙潜谷内政有任何要求，只催促北上。此乃朝廷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我军能击退蛮族。然，这亦是我们的机会。”
陈默将密旨和文书轻轻放在案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厅外阴沉的天色上。他早已通过暗卫的渠道，大致了解了朝堂上的争论和北疆的惨状。这道旨意，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林先生所虑，极是。”陈默缓缓开口，“此去北疆，确系危局，九死一生。朝廷此举，确有借刀杀人之嫌。”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然而，苏瑾所言，更是关键。危机，亦是机遇！”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北疆区域：“蛮族肆虐，百姓涂炭，此为一。我龙渊军新成，亟需一场真正的国战来检验成色，淬炼成钢，此为二。若能击退蛮族，‘平虏将军’‘总督北疆’便不再是虚名，我们将获得一块比龙潜谷更广阔、更具战略纵深的根基之地！届时，进可窥探中原，退可倚仗北地，龙潜谷模式可在北疆复制，实力将呈倍数增长！此为三！”
他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至于朝廷的猜忌……当我们拥有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时，猜忌，便只是败犬的哀鸣而已。内部空虚之虑，需做周密安排，但绝不能因噎废食！”
他看向赵虎和王铁柱：“虎哥，铁柱，此战，正是检验你们成果之时！我要让蛮族的铁骑，在龙渊军的枪炮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先生放心！”赵虎和王铁柱齐声吼道，斗志昂扬。
陈默又看向苏瑾和林清源：“苏瑾，内部维稳、后勤统筹，交由你全权负责，可调动一切资源。林先生，舆论引导、内部动员，需你尽力。同时，回复朝廷，就说陈默接旨，即日整军北上，但粮草军械，需朝廷即刻拨付，沿途州县需全力配合！”
“是！”苏瑾和林清源肃然应命。
“另外，”陈默眼中寒光一闪，“通知影，加强对周廷鹤行程的监控，以及周边所有势力的动向。龙潜谷在我等离开期间，实行军管，许进不许出！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明白！”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龙潜谷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开始为一场远赴北方的生死之战，高速运转起来。
陈默独自走到窗前，望着谷内开始集结的军队和忙碌的人群。北方的狼烟仿佛就在眼前，帝国的倾颓与蛮族的凶悍，构成了一张巨大的危机之网。但他看到的，却不仅仅是危机。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龙潜谷的全部未来。
而他，有信心，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理念和力量，赢下这场赌局，将帝国的危机，化为龙潜谷跃升的绝佳机遇！
北伐，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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