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留下的决心如同淬火的钢铁,在寒风中愈发坚硬。流放营像一部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陈默的指令下,进行着最后的、有条不紊的战前准备。赵虎的护卫队擦拭着缴获的弯刀,检查着简陋的弓弩,反复练习着模拟投掷“震天雷”的动作,尽管他们手中空空,但那凝重的神情仿佛握着千钧重物。王铁柱带着人,将北坡的每一处陷阱、每一根尖刺都检查到极致,确保这道防线固若金汤。苏瑾则将有限的食物和饮水做了最精确的分配,甚至将一些干净的布条煮沸消毒,以备包扎伤员之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平静。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北方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这份平静,在次日正午时分,被彻底打破。
“来了!来了——!!”
北面山坡最高处的了望哨上,负责警戒的流人发出了凄厉而惊恐的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了沉闷的、如同无数战鼓同时擂动的震动!那声音初时细微,随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最终汇成一片滚雷般的轰鸣,由远及近,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踏碎!
陈默、赵虎、王铁柱等人迅速冲上北坡防御工事后方的高点,举目向北望去。
只见远方那片覆盖着白雪的荒原与天际相接之处,一条黑线骤然出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粗、扩大!烟尘腾起,如同卷地的乌云,遮天蔽日!在那烟尘之下,是密密麻麻、反射着冰冷寒光的刀枪,以及无数奔腾跳跃、鬃毛飞扬的战马!
骑兵!大量的骑兵!
数量远超之前的哨探,黑压压一片,粗略看去,至少有五十余骑!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就这般挟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流放营直扑而来!马蹄践踏着冻土和积雪,扬起的雪沫与烟尘混合,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死亡的灰袍。
随着距离的拉近,马匪队伍的细节也愈发清晰。他们穿着杂色的皮袄,大多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皮帽,手中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口中发出如同狼嚎般的怪叫和呼啸,充满了残忍和戏谑。队伍前方,几面脏污不堪、绘着扭曲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狂乱地舞动,如同招魂的幡。
在这群凶徒的最前方,一骑尤为醒目。那是一名身材异常魁梧雄壮的巨汉,骑着一匹同样神骏的黑色战马,马鞍旁挂着一对骇人的、带着尖刺的沉重铁锤。他并未戴皮帽,露出一张布满横肉和一道狰狞刀疤的阔脸,虬结的胡须如同钢针般扎煞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而残忍的光芒。他仅仅是策马立于阵前,那股子尸山血海里浸泡出的凶戾之气,便已扑面而来,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此人,正是马匪首领,“一阵风”的大当家——张屠!人如其名,以其屠村灭寨时从不留活口的残忍作风而恶名昭着。
“是……是张屠!他亲自来了!”一个曾经在边境村落生活过、侥幸逃过屠戮的流人,认出了那道噩梦般的身影,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瘫软下去。
张屠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刀锋,越过荒原,狠狠地钉在远处那座简陋的流放营上。他看到了营寨前那些粗糙的防御工事,看到了山坡上那些严阵以待、却依旧显得渺小不堪的人影,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不屑和残忍的狞笑。
“他娘的!就是这群两脚羊,折了老子十几个弟兄?”张屠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一股子蛮横和暴戾,远远传来,虽不清晰,但那语气中的杀意却毫不掩饰。
旁边一个戴着狐皮帽、像是师爷角色的瘦小马匪连忙谄媚地接口:“大当家,就是这儿!前几日几个不开眼的崽子栽了,看样子,这群罪囚是得了失心疯,竟敢扎刺!”
张屠狞笑更甚,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仿佛看到了有趣的猎物:“好!很好!老子正嫌这趟出来油水少,骨头痒!传令下去,破了这寨子,男的砍了筑京观,女的弟兄们乐呵够了再卖去窑子,粮食、铁器,一粒渣子都不许给老子剩下!”
“嗷呜——!”周围的马匪们闻言,更是发出兴奋的狼嚎,一个个眼冒绿光,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猪羊。
大军在距离流放营约一里外的地方缓缓停下,并未立刻发动冲锋。五十余骑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人马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如同群魔乱舞。他们毫不掩饰地展示着武力,一些骑术精湛的马匪甚至策马在阵前来回奔驰,炫耀着他们的速度和刀法,弯刀挥砍,带起阵阵寒风。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用绝对的力量和凶残的气势,摧垮猎物的抵抗意志。
流放营这边,一片死寂。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这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骑兵集群,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和压迫感时,许多流人的脸色还是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武器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滚雷般的马蹄声,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他们的心尖上。
赵虎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强忍着冲出去拼杀的冲动,回头看向陈默。王铁柱呼吸粗重,但眼神依旧沉稳,只是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苏瑾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同样捏得发白,但她强迫自己看着前方,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的少年背影。
陈默站在工事之后,身形在庞大的骑兵集群对比下,显得无比单薄。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狂风暴雨中扎根岩石的青松。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恐惧,也无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仿佛一台精密仪器,在飞速计算着距离、风向、以及对方可能的进攻路线。
他能感受到身后投来的无数道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依赖、恐惧,以及最后的希望。他知道,自己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都不要慌!”陈默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流人耳中,“他们人多马快,但我们有工事,有地利,更有……雷霆!”
“记住你们的训练!记住你们的选择!我们身后已无退路!唯有死战,方有生机!”
他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让骚动不安的人群稍稍稳定下来。人们看着他那冷静得可怕的背影,心中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是啊,已经没有退路了!怕有什么用?唯死而已!
张屠远远看着营寨中并未出现他预想中的崩溃和混乱,那双凶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浓的暴戾所取代。
“看来是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硬骨头!”他啐了一口,猛地举起那对骇人的铁锤,声如炸雷:
“儿郎们!给老子——碾碎他们!”
“杀——!!”
五十余骑马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启动!马蹄刨起大片的泥土和雪块,如同一道死亡的浪潮,朝着流放营的北坡防线,汹涌扑来!
大战,序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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