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刺破云层，却驱不散苏挽秋心头的阴霾。一夜未眠，她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只有那双眼睛，因为下定的决心而显得异常明亮锐利。
她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帘后，再次确认了楼下那辆黑色宾利依旧如同幽灵般守在那里。傅时衍的耐心，比她想象的更为持久，也更为可怕。
九点，市中心图书馆。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但她别无选择。
她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装，将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戴上一顶鸭舌帽和一副平光眼镜，尽量让自己融入人群，不引人注目。她没有退房，只带了必要的物品，将那张黑卡谨慎地藏在内袋里。
避开酒店正门，她从侧面的员工通道悄然离开，混入清晨上班的人流中。她能感觉到背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是傅时衍的人？还是姜哲的？她不确定，只能加快脚步，在复杂的街巷中穿梭，利用早高峰的地铁多次换乘，试图甩掉任何可能的跟踪。
当她终于抵达市中心图书馆时，距离九点还差十分钟。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建筑庄严肃穆，清晨的阅览室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读者，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木地板特有的沉静气息。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按照短信指示，她走向历史文献区。这里比主阅览室更加安静，书架高大密集，光线也有些昏暗，仿佛时光在这里都流淌得更加缓慢。
第三排书架……《时间尘埃》……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书脊，最终在一排关于二十世纪末科技史的书籍中，找到了那本名为《时间尘埃》的厚重大部头。书脊看起来有些旧，与其他书籍并无二致。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书比她想象的要沉。她翻开硬质的封面，里面并非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被掏空了一个长方形的凹槽——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巴掌大小、封面是深蓝色皮革的旧笔记本，以及一张折叠的纸条。
没有姜哲的身影。他果然没有亲自出现。
苏挽秋迅速将笔记本和纸条拿起，把《时间尘埃》塞回原处。她走到阅览区一个最角落、背对着摄像头的位置坐下，屏住呼吸，首先打开了那张纸条。
上面是打印的字体：
「笔记本最后一页。看完销毁。小心傅，亦小心姜。你比你以为的更重要。」
语句简短，却信息量巨大。提醒她小心傅时衍和姜哲，并且暗示了她的特殊性。
苏挽秋的心提了起来。她立刻翻开了那本深蓝色的皮革笔记本。笔记本的内页已经泛黄，字迹是娟秀中带着力道的钢笔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前面大部分记录的都是些晦涩的生物基因学符号和实验数据，她看不太懂。直到她翻到接近末尾的几页，记录的内容开始变得不同，更像是一种私人日记：
【……‘样本x’的基因稳定性远超预期，与‘源体q’的共鸣现象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这究竟是进化，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归？】
【Y（傅时衍代号）对x（苏挽秋代号）的初始关注度符合预测，但情感投射的强度……似乎出现了偏差。这不在计划内。】
【……必须加快进度。‘藤蔓’的残余在活跃，他们也在寻找x。Y的保护，不知能持续多久……】
【……今天见到了x，那双眼睛……太像了。有时候我会怀疑，我们究竟是在创造一个奇迹，还是在重复一个悲剧……】
记录在这里变得断断续续，字迹也有些潦草，仿佛记录者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苏挽秋的心跳越来越快，这些文字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她的存在，她的基因，甚至她与傅时衍的相遇，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安排！而策划者，似乎并非充满恶意，反而言语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保护和……愧疚？
她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没有日期，只有几行更加急促、甚至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字迹：
【他们发现了。计划必须提前。我把关键数据分成了三份，一份在我这里，一份交给了值得信赖的人，最后一份……藏在了‘时间开始的地方’。如果x你能看到这本笔记，说明我已经……去找江晚，她或许能帮你。但记住，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Y（傅时衍）。你的基因，是钥匙，也是……祭品。保重。—— 一个愧疚的参与者】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苏挽秋握着笔记本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时间开始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江晚医生果然知道内情！而“祭品”这个词，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所以，她不仅仅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实验样本，更可能是某个巨大计划中的关键一环，甚至是……牺牲品？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可怕可能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将笔记本和纸条紧紧攥在手里，环顾四周，寂静的图书馆此刻仿佛充满了无形的眼睛。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将笔记本塞进随身的小包，起身快步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历史文献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姜哲。
他依旧是一身温文尔雅的打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只是偶然在此邂逅。
“苏小姐，这么巧？”他微笑着打招呼，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紧紧攥着的小包，“看来，你已经收到了我留下的……‘小礼物’？”
苏挽秋警惕地看着他，身体紧绷：“姜总真是费心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送一本笔记？”
“确保安全而已。”姜哲摊了摊手，笑容不变，“毕竟，傅总的人，还有……其他一些人，盯得都很紧。直接见面，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怎么样？笔记里的内容，还满意吗？现在，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合作了？”
苏挽秋看着他看似真诚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睛，脑海中回响着笔记最后的警告——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傅时衍，自然也包括眼前的姜哲。
“我需要时间消化。”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而且，我怎么知道，这本笔记的内容，不是你想让我看到的‘真相’？”
姜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欣赏：“苏小姐果然谨慎。不过，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傅时衍或许没有告诉你，‘藤蔓计划’最初的目的，并非创造，而是……‘覆盖’。”
覆盖？覆盖什么？覆盖“q”的存在？还是覆盖别的？
苏挽秋的心脏猛地一缩。姜哲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又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更深处黑暗的大门。
就在这时，图书馆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苏挽秋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质冷峻的男人正快步走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阅览区——是傅时衍的人！他们找到这里了！
姜哲也看到了那些人，他脸色微变，迅速对苏挽秋低声道：“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记住我的话，苏小姐。当你需要帮助时，你知道怎么找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高大的书架阴影中，瞬间消失不见。
苏挽秋来不及多想，趁那些黑衣人的注意力尚未完全集中到这里，她压低帽檐，从另一个方向的出口，快步离开了图书馆。
外面阳光刺眼，车水马龙。她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却感觉比在里面更加寒冷。手中的笔记本沉甸甸的，里面藏着血淋淋的真相和未解的谜团。
傅时衍的追捕，姜哲的诱惑，笔记的警告，如同三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撕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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