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撬棍落地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机库内弥漫的硝烟与绝望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荒诞的插曲而凝滞了一瞬。就在所有人都因林凡那“脆弱干扰”而短暂失神、目光不由自主聚焦于这个陌生少年之际——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充满实质性威胁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针,猛地刺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你!是谁?!”
声音来自王队长。那个刚刚拉响了最后手雷引信、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指挥官。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乎在林凡掷出撬棍、吸引走外星步兵火力的下一秒,他那双饱经战火、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已经鹰隼般锁定了林凡。内心的震惊、绝境中对外来变数的本能警惕,以及指挥官职责带来的巨大压力,瞬间压倒了对那“微不足道援手”的一丝惊诧,转化成了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敌意和不信任。
“唰!”
他手中那支原本指向通道口的突击步枪,以一种训练有素、毫无拖泥带水的凌厉姿态,猛地调转了方向!黝黑、冰冷的枪口,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精准而稳定地,对准了林凡的胸口!
那不是一个威慑性的动作。林凡能清晰地看到王队长扣在扳机护圈上的食指,已然微微压紧,处于一触即发的临界状态。手臂的肌肉绷紧如铁,整个人的气势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下一秒就要将威胁彻底清除的决绝。
所有的目光,原本只是震惊和疑惑,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口赋予了新的、更加沉重的意义。聚焦点从“一个扔撬棍的奇怪少年”,瞬间变成了“一个被最高指挥官用枪指着的、身份不明的潜在威胁”。
那枪口,在林凡的视野中,仿佛被无限放大。他能看到枪管内壁深邃的黑暗,能闻到从那金属部件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枪油和火药残留物的混合气味。冰冷的死亡预感,比之前任何外星武器的威胁都更具体、更直接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衣衫褴褛地站在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失去了至亲,目睹了无数的死亡和毁灭,用尽最后力气掷出了一根可笑的撬棍……然后,迎接他的,不是感激,不是询问,而是一个代表着人类武装力量的、充满杀意的枪口。王队长的眼神,如同两把解剖刀,试图剥开林凡的表象,直刺其内核。
第七区是最高机密基地。在遭受不明外星攻击、内部通讯中断、防御体系崩溃的当下,任何一个未经识别、突然出现在核心机库的个体,都可能是渗透者、间谍,甚至是……与这场入侵有关的某种未知存在。林凡的出现方式太过诡异,时机太过巧合。
他肩负着在场所有幸存者的生命,肩负着保护基地机密的最后职责。在做出“自毁”这个最终决定的前夕,任何不可控因素的出现,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必须用最严厉、最迅速的方式,排除一切隐患。
林凡掷出撬棍的行为,虽然荒谬,却实实在在地干扰了敌人,救了苏婉。这行为本身,与“敌人”的逻辑不符。但这丝动摇,远远不足以抵消他作为指挥官的巨大疑虑。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钢铁坟墓里,他就是法律,就是秩序的最终定义者。他的枪口,代表着绝对的命令和不容辩驳的质问。
这一幕,发生得极其突然,却又与整个机库的末日背景浑然一体。
通道口的方向,合金闸门被能量武器灼烧的“嗤嗤”声愈发刺耳,熔融的区域不断扩大,滴落的炽热金属液在地面上溅起一小蓬一小蓬的火星。敌人破门而入,似乎就在下一秒。
头顶,被手雷暂时炸塌的通风管道缺口,仍有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提醒着威胁可能来自任何方向。
空气中,硝烟味、血腥味、臭氧味、烧焦的塑料味……与从王队长步枪枪口隐隐传来的、冰冷的金属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压锅般的气氛。
而在这舞台中央,是一个用枪口对准平民少年的军人,和一个在枪口下脸色苍白、却兀自挺直着脊梁的少年。
林凡的内心:从茫然到屈辱的抗争
被枪口指住的瞬间,林凡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委屈,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我是谁?”
我是林凡。
一个昨天还在为高考志愿发愁的高中毕业生。
一个刚刚在废墟里拼命奔跑、与父母失散的可怜虫。
一个用撬棍扔向外星人、试图救人的傻瓜。
他想这样吼回去。
但王队长那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那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的枪口,都在清晰地告诉他——在这里,在他的认知框架里,这些身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加重怀疑。
他看到了周围其他士兵的眼神。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们虽然没有人抬起枪口指向他,但他们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审视和距离。在这个秩序崩坏、敌友难辨的时刻,指挥官的判断就是他们的方向。
他也看到了苏婉。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悸,此刻看向他和王队长,眼神复杂,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王队长那绝对权威的气势下,最终没有开口。她的理性或许也在评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究竟是机遇还是灾难。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愤怒,在林凡的心底滋生。
外面的世界正在毁灭,那些冰冷的金属怪物在肆意屠杀,而在这里,在这人类最后的庇护所之一,他面对的,却是来自同类的、充满敌意的枪口。
他紧紧抿住了嘴唇,抑制住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产生的细微颤抖。他没有退缩,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他迎着王队长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颤抖,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倔强,开口:
“我……我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市民。”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疼,“外面……外面全是那些东西!”
这句话,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带着创伤的申辩。他试图将自己的存在,与外面那片毁灭的图景联系起来,证明自己只是一个被卷入其中的、无辜的受害者。
然而,在一个最高机密军事基地的指挥官听来,这样的说辞,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王队长的眉头锁得更紧,枪口没有丝毫晃动,眼神中的警惕反而更深了。
“市民?”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突破外围防御的?说!”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林凡紧绷的神经上。
他知道,他的答案,将决定下一秒,那冰冷的枪口是否会喷吐出致命的火焰。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通道口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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