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那病态而闪烁的光芒,如同垂死巨兽神经末梢的最后痉挛,指引着他们在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中艰难前行。脚下的碎屑越来越多,除了金属和水泥块,开始出现更多的玻璃渣、塑料碎片,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烧融后又凝固的复合材料。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臭氧、焦糊和淡淡甜腥的气味愈发浓烈,其中还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更加令人不安的、属于陈旧血腥和某种化学防腐剂的味道。
通道在这里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形成了一个类似前厅或检查站的空间。闪烁不定的白光每一次亮起,都像一只冷酷的探照灯,将这里的惨烈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曾经是一个坚固的防御哨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通道两侧那厚重得夸张的、可以向中间合拢的合金防爆门。此刻,这两扇门一扇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从门轴上整个撕扯下来,像一块被揉皱的锡纸般扭曲着砸在侧面的墙壁上,将墙壁都撞出了一个凹陷;另一扇则中间洞开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熔融状态的窟窿,仿佛被高温射流瞬间贯穿。
而在通道中央,左右各有一个被加固的、类似哨位或机枪巢的圆形平台。平台上,原本应该矗立着令人望而生畏的自动防御武器——
但现在,那只是两堆扭曲、焦黑、冒着青烟的废铁。
左边的那座自动机枪塔,它的多管枪身被拧成了麻花状,厚重的防弹护盾如同被巨人捏碎的饼干,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周围。基座被掀翻,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但已被烧灼得一团漆黑的电路和传动结构。一些粗大的子弹链散落一地,黄澄澄的弹壳和未曾击发的子弹混杂在碎屑中,无声地诉说着它未能尽情倾泻火力的遗憾。
右边的那一座则更加凄惨。它像是被某种能量武器正面击中,整个上半部分几乎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被熔融金属覆盖的、冒着细微电火花的基座。周围的地面和墙壁上,溅满了呈放射状的、已经凝固的金属液滴,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色彩。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臭氧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然而,比武器残骸更冲击心灵的,是散落在哨卡各处的人类遗体。
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灰色调、带有特殊纤维光泽的作战服,显然曾是这里的守卫者。但此刻,他们以各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倒伏在地,或倚靠在残破的工事后面。
离林凡最近的一名士兵,半个身子被压在倒塌的防爆门碎片下,只露出穿着厚重作战靴的双腿和一只无力垂落的手,手指还紧紧扣着突击步枪的扳机护圈。另一名士兵蜷缩在一个被炸掉一半的沙袋掩体后,他的防弹头盔不翼而飞,露出的侧脸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焦黑色,仿佛被瞬间碳化,但身体的其他部分却相对完好,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更远处,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队指挥官的人,靠坐在那座被熔毁的机枪塔基座旁,他的一条手臂齐肩而断,断口处异常平滑,像是被利刃瞬间斩断,但并没有大量喷溅的血迹,只有一层被高温瞬间封住的焦痂。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一个似乎是指挥平板的东西,但平板屏幕已经碎裂,内部元件暴露在外,闪烁着零星的火花。
地面上,除了弹壳和碎屑,还散布着深褐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形状不规则,有些呈现出喷射状,有些则是一大滩凝固的痕迹。一些个人物品散落其间——一张被烧掉一半的家庭合影,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孩子与眼前的惨状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一个摔裂的水壶;几枚失去了意义的身份识别牌,静静地躺在血泊和灰尘之中。
没有一具遗体是完整的。
没有一丝生命残留的迹象。
只有死亡,干脆利落、高效冷酷到极致的死亡。
整个哨卡区域,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毁灭洪流席卷而过,所有的抵抗都在一瞬间被碾碎、被蒸发。战斗似乎发生过,但又结束得太快,快到这里的人们甚至连做出有效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呕——” 母亲再也无法忍受这近距离的、赤裸裸的死亡冲击,猛地转过身,扶着旁边冰冷的金属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但因为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一些酸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父亲的脸色铁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握着铁管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面对同类被如此屠戮时产生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与悲恸。他缓缓走到那名指挥官模样的遗体旁,蹲下身,目光沉重地扫过那惨烈的伤口和紧握的平板,最终,伸出手,极其缓慢而郑重地,将旁边掉落的一面沾染了血迹、印有模糊徽章的蓝色小旗捡起,轻轻盖在了他的脸上。
林凡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冰凉。他并非没有见过尸体,在逃亡路上,那些倒毙在路边的、饿死的、病死的……他见过不少。但眼前的情景完全不同。这不是缓慢的消亡,而是瞬间的、彻底的、带着碾压性力量的毁灭。这些士兵,他们装备精良,他们坚守岗位,他们本应是保护者……却在某种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偶。
那些“它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不仅仅是入侵,这是一场……清洗。
头顶的应急灯依旧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滋滋的电流声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葬礼奏响哀乐。明灭的光线下,那些扭曲的残骸和静止的遗体时而清晰,时而隐入阴影,如同地狱的画卷在眼前循环播放。
“他们……没有机会。”父亲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武器是被瞬间摧毁的,人也是……太快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死亡的哨卡,最终投向通道的更深处。那里,依旧被闪烁不定的光芒和深邃的黑暗共同把持着。
“这里发生过的事情,绝不能是我们最终的结局。”父亲的声音里重新注入了一丝力量,那是一种背负着死者遗志、必须活下去的决绝,“走,继续前进。这里……没有什么可停留的了。”
他拉起几乎虚脱的母亲,示意林凡跟上。
三人沉默地、步履沉重地跨过了这片破碎的哨卡,踏着守卫者们未曾冷却的鲜血和信念,走向设施更深、更未知的黑暗区域。
破碎的哨卡,如同一个血腥的界碑,矗立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宣告着旧日秩序与抵抗的终结,也预示着前路的更加艰险与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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