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才这个“根须”被拔除,虽令人唏嘘,却也清除了内部最大的隐患。陈苟借此机会,与剩余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次深谈,明确了更严格的保密条例和相互监督机制,并承诺会尽力保障他们家人的安全。经过这番烈火考验,团队的凝聚力反而更强了。
格物坊明面上被“查封”,实则转入更隐秘的地下状态。在靖王提供的一处更为隐蔽的庄园里,研发工作加速进行。陈苟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石油分馏技术的完善和“青禾快运”网络的建设上。
得益于胡铁匠不断改进的密闭加热装置和葛道人、薛百草对温度控制的精确把握,石油分馏试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成功分离出了几种性质迥异的产物:一种极其清亮、极易点燃且燃烧稳定、烟尘极少的轻质油(类似煤油);一种粘稠适中、润滑效果远超动植物油脂的重质油;还有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燃烧猛烈可用于特殊场合的中质油。
“成功了!东家!您看这灯油,亮度堪比牛烛,却无甚黑烟,成本更是低廉!”葛道人举着一盏使用新式灯油的油灯,激动得手舞足蹈。灯光稳定明亮,将昏暗的工棚照得如同白昼。
陈苟看着那跳跃的火焰,眼中也闪烁着光芒。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成功,更是他撬动商业版图、积累庞大资本的第一块坚实的基石。
与此同时,在马掌柜的全力运作和周霆暗中协调下,“青禾快运”的第一个陆运节点在淮安城外悄然建立起来,并购置了数支小型车队,开始尝试承接淮安至周边州县的货物运输。虽然规模尚小,却标志着陈苟开始摆脱对传统漕运的依赖,构建自己的物流血脉。
然而,陈苟深知,仅靠商业上的积累,在面对“水滴”乃至其背后的“蓬莱”这种拥有庞大武力和政治渗透能力的对手时,依然显得单薄。他需要更稳固的政治地位和官方身份,作为护身符和放大器。而眼前的灯油,似乎就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靖王沟通。靖王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你想献灯于御前?倒是个好主意。父皇近年来颇重实务,尤关心民生疾苦。此灯若真如你所说,明亮少烟且价廉,于国于民确是大善之举。若能得父皇青睐,一个恩赏的爵位,并非不可能。”
有了靖王的支持,计划便迅速推进。陈苟精心准备了数套造型典雅、使用新式灯油的“远图明灯”,并撰写了详细的说明文书,阐述了此灯相比于传统蜡烛和油脂灯的优越性,以及其大规模推广后,对于节省民脂、改善民生、甚至夜间劳作(如纺织、读书)的积极意义。所有文字皆紧扣“利国利民”、“格物致知”的主题,绝口不提技术与“水滴”的关联。
靖王则寻了个合适时机,在皇帝于御书房批阅奏折至深夜时,以“偶得奇物,可解圣忧”为由,将“远图明灯”和文书呈上。
是夜,皇帝正为江南水患后重建款项捉襟见肘、边境军费开支庞大而心烦意乱,烛火摇曳,更添烦躁。当内侍点燃“远图明灯”时,稳定明亮的白光瞬间驱散了书房的昏暗,皇帝疲惫的双眼为之一清。他仔细阅读了文书,又询问了此灯的制作成本和推广前景。
“此灯果真如此明亮且价廉?”皇帝抚着胡须,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儿臣已派人验证,确凿无疑。”靖王恭敬回道,“献灯者乃一心怀天下的士子,名陈远,苦心钻研格物之学,志在造福百姓。此灯便是其成果之一。”
“陈远……格物致知,利国利民……好!”皇帝龙颜大悦,“如今国事艰难,正需此等实心任事、有益民生之才!传朕口谕,赏!重重地赏!至于如何赏……吏部那边,最近是不是有个‘建言实策、惠及民生’的可授爵名额?”
几天后,一道恩旨由宫中传出,快马送至淮安靖王别院。
“……士子陈远,潜心格物,制‘远图明灯’,光亮烟少,价廉物美,于民生大有裨益,朕心甚慰……特赐尔‘格物郎’之号,授‘云骑尉’(注:一般为正七品或从六品勋爵,非实职,但有品级和俸禄,可视为最低等级的爵位)之勋,赏银千两,绢百匹,以示嘉奖。望尔再接再厉,研习不止,上报君恩,下惠黎民……”
圣旨宣读完毕,陈苟(陈远)叩首谢恩。虽然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勋爵,甚至没有实权,但意义非凡!“云骑尉”意味着他正式脱离了平民身份,跻身于“士”的阶层,拥有了见官不跪、一定程度司法特权等身份象征。更重要的是,这是皇帝亲口认可的“格物郎”,等于给他的技术和商业活动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受嘉许的光环。
“臣,陈远,谢主隆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望!”陈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
消息传出,在淮安乃至周边州县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格物坊”东家,竟然因献灯而得授勋爵!“远图明灯”和“陈远”这个名字,瞬间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隆昌行的钱友亮得知消息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再想动陈苟,就得掂量一下皇帝的态度和“云骑尉”这个身份了。
授爵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之前一些对“青禾快运”持观望态度的中小商号,纷纷主动寻求合作。收购车马行、建立仓库也变得顺利了许多。甚至连淮安知府,也派人送来了贺仪,态度客气了不少。
陈苟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冲昏头脑。他深知这爵位是“势”,是护身符,但真正的力量,还是来自于他掌控的技术和商业网络。他利用这笔赏银和 newfound status(新获得的地位),进一步扩大了“青禾快运”的规模,并开始在灯油的基础上,着手建立“远图灯油”的销售网络,准备将这一产品迅速推向市场,攫取第一桶金,也为后续更重要的技术(如润滑油、乃至未来可能涉及的其他石油化工产品)铺路。
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水滴”和“蓬莱”的警惕。他通过“快腿孙”和周霆两条线,密切关注着隆昌行和漕帮的动向,并让薛百草加紧研究从那枚毒箭上提取的毒素,试图反向追踪其来源。
这天,陈苟正在新的秘密工坊内,与胡铁匠、葛道人商讨如何设计小型、高效的分馏装置,以实现灯油的规模化生产,周霆再次来访,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陈……云骑尉,”周霆改了口,语气却无丝毫轻松,“王爷让我来告知您两件事。”
“周统领请讲。”陈苟放下手中的图纸。
“第一,根据我们安插在隆昌行内部的眼线回报,隆昌行近日与漕帮高层接触频繁,并且有一批身份不明、操海外口音的人,秘密住进了隆昌行在城外的别院。我们怀疑,可能与‘蓬莱’有关。”
陈苟眼神一凛,“水滴”和“蓬莱”果然贼心不死,似乎在酝酿新的动作。
“第二,”周霆压低了声音,“王爷通过特殊渠道得知,陛下在赏赐您之后,曾在一次小范围议事中,提及了‘海禁’之事……”
“海禁?”陈苟心中一动。大雍朝虽不像明清那样严格海禁,但对海外贸易也多有限制和管理。
“陛下似乎有意……有限度地放宽对东海某些‘藩属’岛屿的贸易限制,以换取其‘恭顺’,并获取一些海外珍奇,充实内帑。”周霆的声音带着一丝忧急,“而推动此事的几位官员中,有两人……与魏谦知府私交甚密,且似乎……与隆昌行背后的东家,也有往来。”
陈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有限度放宽海禁?针对东海“藩属”岛屿?这所谓的“藩属”,极有可能就是“蓬莱”伪装的!而推动此事的官员,很可能已被“水滴”渗透或收买!
“水滴”这是想干什么?借助官方渠道,让“蓬莱”势力合法地进入大雍?他们抢夺硝石,又与这推动海禁有何关联?
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猜想在陈苟脑中形成:“水滴”和“蓬莱”所图,恐怕不仅仅是火器,他们是想通过经济、政治多重手段,更深地嵌入乃至操控大雍的命脉!而自己这个新晋的“云骑尉”和“格物郎”,以及手中的灯油技术和商业网络,会不会无意中,也成为了这盘巨大棋局中,一个被多方关注的棋子?
他刚刚踏上青云阶梯的第一步,却发现头顶的天空,并非只有祥云,更有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更加深邃的漩涡。
这皇帝的赏识,这“云骑尉”的爵位,究竟是护身的盾牌,还是……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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