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陈家庄园内的混乱逐渐平息。
残垣断壁间,幸存下来的族人们在林砚秋和楚锋的协助下,默默收敛着亲人的遗体,救治着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尚未散尽的焦糊味、血腥味,压抑的啜泣声不时响起。
庄园主厅内,烛火摇曳。陈守望简单处理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衣袍,但眉宇间的疲惫与悲恸却难以掩饰。他亲自为顾思诚等人奉上灵茶,再次深深致谢。
“此番劫难,若非诸位道友力挽狂澜,陈某阖族上下,恐无噍类矣。”陈家主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顾思诚放下茶杯,神色凝重:“陈家主,此事恐怕并非偶然。血煞帮虽凶悍,但若无确切情报,断不敢轻易袭击像陈家这样的修真世家。而且,他们似乎对我们的行踪有所了解,恰好选在我们离开时动手。”
陈家主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沉吟片刻,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定是那心胸狭隘的天星宗少宗主!定然是他怀恨在心,暗中勾结血煞帮,欲置我陈家于死地!”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厅外传来族人急促的通报声:“家主!天……天星宗宗主来访!就在庄外!”
厅内气氛瞬间一凝。赵栋梁眼神一厉,手已按在了烈阳刀柄上,肩头火光虚影隐现。楚锋指间剑气微吐,周行野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戊土灵铠隐现。
陈家主更是霍然起身,脸上怒意勃发:“他还敢来?!莫非是来看我陈家笑话,还是想趁火打劫?!”
“陈家主稍安勿躁。”顾思诚抬手虚按,目光冷静,“且先看看他意欲何为。”
片刻后,在陈家弟子紧张的护卫下,天星宗主独自一人快步走入大厅。他看起来约莫中年模样,面容儒雅,但此刻眉头紧锁,神色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愧疚与沉重。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三人——正是那位在灵田之争中倨傲无比的天星宗少宗主。只是此刻,这位少宗主面色惨白如纸,浑身灵力被禁,被两名天星宗长老一左一右“搀扶”着,实际上形同押解。
一进大厅,天星宗主目光扫过略显狼藉的厅堂和陈家主身上的伤势,眼中愧色更浓。他竟不顾一宗之主的身份,对着陈家主便是深深一揖:“陈老弟,天星......愧对于你,愧对陈家啊!”
不等陈家主发作,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不成器的儿子厉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那少宗主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天星宗主痛心疾首道:“这孽障!因灵田之争失利,竟心生怨怼,被血煞帮的暗探蛊惑,竟然泄露了陈家庄园的布防与诸位道友离去的消息...若非我察觉他近日行踪诡秘,动用宗门秘法逼问,尚不知他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他转向顾思诚等人,再次郑重施礼:“顾道友,诸位道友,是我管教无方,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今日我带这孽障前来,一是向陈家赔罪,二是向诸位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天星宗绝无二话!”说着,他取出一枚储物戒指,双手奉上,“此乃我宗一点心意,内有灵石二万,疗伤丹药、炼器材料若干,聊作补偿,望能稍减陈家损失与诸位道友怒火。”
这番举动,倒是出乎众人意料。看得出,这天星宗主是真心前来赔罪,而非包庇纵容。
陈家主见他态度诚恳,又押着儿子前来认罪,胸中的怒火纵然未消,但仔细思量,又化作一声长叹,接过储物戒指,算是接受了道歉。
顾思诚看着跪地颤抖的少宗主,又看了看一脸沉痛的天星宗主,淡淡道:“宗主深明大义,令人佩服。既然元凶已认,宗主又如此有诚意,此事便就此揭过吧。只是希望贵宗日后严加管束门下弟子,莫要再因私怨,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天星宗主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称是。他狠狠瞪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命人将其带下去严加看管,随后热情邀请道:“顾道友,诸位道友心胸宽广,天星感激不尽。若诸位不弃,还请移步天星宗,让天星略备薄酒,一则为诸位压惊,二则,也让我聊表寸心,更有一桩宗门秘辛,或与诸位有关,愿与诸位分享。”
“哦?”顾思诚心中一动,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众人皆无异议,便点头应允,“既然如此,便叨扰宗主了。”
次日,天星宗大殿。
宾主落座,香茗奉上。不同于昨日的沉重,今日气氛缓和许多。寒暄过后,天星宗主屏退左右,神色变得郑重而带着一丝追忆。
“顾道友,诸位道友,”他缓缓开口,“昨日见诸位神通玄妙,功法气息纯正浩大,与我天星宗世代供奉的一位恩人,颇有几分神似之处。”
“恩人?”顾思诚放下茶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正是。”天星宗主点头,眼中流露出崇敬之色,“此事乃我宗最高秘辛之一。据开派祖师手札记载,大约一千二百年前,祖师尚是一介散修,于一次探险中身受重伤,濒临死境。幸得一位道法高深的前辈路过相救,不仅以玄妙丹药治愈其伤,更见其心性尚可,便随意指点了他数月修行。”
“正是这数月的指点,让祖师修为突飞猛进,更领悟了引动星辰之力淬炼灵力、精进修为的法门,这才得以开创我天星宗基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恭敬:“根据祖师留下的模糊描述,以及部分传承功法中蕴含的独特道韵,后世历代宗主推测,那位恩人前辈...很可能便是千年前突然消失,威震九洲的——昆仑宗弟子!”
说着,他亲自起身,从大殿后方一处隐秘的禁制中,取出了一个古朴的玉匣。打开玉匣,里面珍而重之地存放着几份颜色泛黄、以特殊兽皮或灵绸书写的典籍抄录本,以及一枚留有淡淡剑意的玉简。
顾思诚等人神识扫过,心中皆是一震。那些典籍抄录本的文字古奥,行文方式与他们在昆仑仙宫所见颇为相似,其中蕴含的灵力运转理念,更是带着纯正的昆仑道法韵味!那枚玉简上的剑意,虽历经千年已十分微弱,但那份堂皇正大、引动周天的意境,与楚锋所承的星辰剑道隐隐共鸣!
这绝非伪造!
顾思诚起身,对着那玉匣郑重一礼。赵栋梁、周行野、林砚秋、楚锋也随之起身,神色肃然。这一礼,敬的是那位可能流落在外、仍不忘扶危济困的昆仑前辈。
天星宗主见他们如此反应,心中再无怀疑,激动道:“果然!诸位果然是昆仑道统的传人!苍天有眼,让我天星宗能在千年之后,再遇恩人一脉!”
这次意外的相认,彻底化解了先前的不快。双方的关系,从简单的化解恩怨,瞬间升华为了延续千年香火情的盟友。
顾思诚沉吟片刻,取出一枚自己炼制的凝金丹赠予天星宗主:“此丹或对贵宗弟子修行有所助益,聊表心意。望两派情谊,世代绵长。”
天星宗主接过丹药,感受到其中精纯磅礴的药力,更是惊喜交加,连声道谢。
双方定下了守望相助、互通有无的约定。天星宗将成为昆仑传人在恒洲的又一个重要支点,而顾思诚也承诺,会在道法上给予天星宗一定的指点。
一段跨越千年的缘分,在此刻重新续写。天星宗山门之上星光隐现,与昆仑道法遥相呼应,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第4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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