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天地被一层灰黑色的帷幕笼罩,山脊上的传音塔在狂风中摇晃,檐角铜铃断续作响,一声短、两声长、又一声极微弱的颤音——像是濒死之人喉间挤出的呜咽。
值守的盲童小满蜷缩在塔底干草堆里,耳朵贴着地面竹管,脸色骤变。
“有动静!”他猛地坐起,双手颤抖地抓向悬挂在墙上的青铜拨片,用尽力气刮出三道急促的信号,“西北方十五里!重物拖行……铁链磨地,还有喘息声!不是军队,是囚队!”
竹哨声穿透雨幕,顺着地下埋设的共鸣竹管层层传递,直抵常山主城舆图厅。
烛火跳动,沙盘上山川河流清晰如绘,闻人芷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她指尖轻捻一段录音竹管,内壁刻满细密波纹——那是声音留下的痕迹。
良久,她忽然睁眼,眸光如刃。
“风向东南,雨水自北而来本该冲淡一切气味。”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可这铃音里混着血腥气,极淡,但确凿无疑。有人在逆风转移俘虏,且伤口未愈。”
话音未落,赵云已步入厅中,银甲未卸,发梢滴水,在灯下映出冷光。
他目光扫过沙盘,随即召来户籍卷宗,一页页翻查。
北麓三村,十七名青壮男子于五日内相继失踪,无一报案,无一踪迹——若非传音塔异响,此事将永远沉入泥沼。
“不是黄巾残余。”赵云合上卷宗,语气平静得可怕,“流寇劫掠为财为粮,不会专挑身强力壮者掳走,更不会避开关卡、穿行沼泽。”
“是有组织的私兵。”闻人芷接道,指尖点向沙盘西北角一片墨绿区域,“他们走的是‘蛇蜕道’,寻常人根本不知此路存在。除非……受过特殊训练。”
就在此时,裴元绍浑身湿透撞门而入,肩头带伤,手中紧攥一支染泥的萤粉箭矢。
“属下潜至沼泽边缘,发现一支百余人的黑衣队伍,押送数十名戴枷百姓。”他喘息未定,“路径极其隐蔽,沿途树枝被人手掰弯成特定角度,形成‘死眼区’——我们布设的夜巡鹰哨根本看不见他们。”
他将萤粉标记的地图铺开,一条幽暗曲线蜿蜒深入密林。
“他们不是要杀人灭口,是要把人活着带走。”裴元绍咬牙,“目的地……很可能是北境废矿。”
厅内一时寂静。
赵云站在沙盘前,目光落在那条萤粉绘出的轨迹上,久久不动。
雨水敲打着屋檐,像无数细小的脚步逼近。
他知道那些废矿意味着什么——深埋地底的铁脉,千百年来吞噬了无数奴工性命。
一旦被送进去,便再无生还之理。
“廖化。”他忽然开口。
前锋校尉应声而至。
“率八百轻骑绕道东岭,封锁归途,不得放走一人。”赵云语速不急不缓,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意,“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诺!”
“周仓守营,加强戒备,防敌反扑。”他又转向裴元绍,“你带伤去休息,明日我要看到完整的‘死眼区’破解之法。”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闻人芷身上。
她仍坐着,手中握着一枚特制鸣镝箭,箭尾嵌有微型铜哨,通体以玄铁打造,唯有盲童灵敏的耳膜才能捕捉其高频震音。
“一旦听见三短一长,便是总攻信号。”赵云低声说,仿佛在交代一件寻常事务。
闻人芷缓缓抬头,雨水顺着窗棂滑落,映得她眼底微光浮动。
她没有问“你会回来吗”,也没有说“小心”。
她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哨口,如同抚过某种誓言。
然后她说:“若你失手被捕……我会听见你的呼吸变快。”
一句话,竟比任何刀锋更锐。
赵云怔了一瞬,随即嘴角微扬,那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如雪峰裂开一线晨光。
他转身披甲,二十名死士已在庭外列阵,人人黑衣蒙面,刀不出鞘,马蹄裹布。
夜袭令下,全军无声出发。
雨势渐猛,天地混沌。
远处山脊上,那座孤峙的传音塔再次轻晃,铜铃发出一声极细的颤鸣——
仿佛命运之弦,已被悄然拨动。
而在北境深处,沼泽尽头,一道漆黑身影正立于囚奴队前,刀未出,气息却已如渊似海。
风里,的确有血味。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仿佛天地都沉入一口倒扣的铁釜之中。
暴雨未歇,沼泽如一张巨口,吞吐着腐叶与泥浆的气息。
赵云伏身于枯枝败叶之间,二十名死士如影随形,连呼吸都压得贴近地面——他们已潜至囚奴队最后百步之内。
前方火光微弱,几盏油灯悬在囚队两侧,映出黑衣人森冷的轮廓。
锁链拖地声断续响起,夹杂着粗重喘息与压抑的呜咽。
那些被押送的青壮手脚戴枷,衣衫褴褛,肩背遍布鞭痕,却仍被驱赶前行,目的地正是北境废矿那吞噬性命的幽深矿口。
赵云目光一凝,身形如狸猫般贴地滑出,无声无息掠向最近一名守卫。
枪未出鞘,仅以枪杆末端一点轻敲其后颈——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其余死士依令而动,如夜雾蔓延,片刻间便剪除外围哨岗。
他直扑中央囚队,银枪倏然出鞘,在雨中划出一道冷电。
枪尖轻巧一挑,铁链应声而断,动作快得几乎不留残影。
一名囚奴惊愕抬头,正对上赵云覆着雨水的冷峻面容。
“走。”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穿透雨幕,如钟鸣谷底。
就在此时——
“轰!”
一道刀光自黑暗深处劈来,狂暴如雷,撕裂雨帘!
那黑衣首领终于察觉异变,怒吼如兽,一刀横斩,竟将两名死士逼退数步,泥水炸起如浪。
赵云转身迎敌,银枪横架,“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对方力道惊人,刀势狠辣,每一击皆含杀意,显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将。
两人交手三合,刀枪碰撞之声在密林中回荡不绝。
但赵云眼中,却已不同。
万象天工悄然运转,思维宫殿内,那一道道刀影被瞬间拆解、重组——起手三分迟滞,变招依赖肩转,收刀时右腕微颤,乃旧伤所致。
破绽,就在第三式“断江斩”的衔接刹那!
第四合,对方刀势再起,果然如前。
赵云不退反进,枪尖如灵蛇吐信,借对方刀锋之势侧滑而上,顺势一挑——“嗤”!
鲜血飞溅,玄铁枪尖精准挑断其右腕筋脉。
那首领惨嚎一声,钢刀脱手,单膝跪地,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垂落的手臂。
“你是谁?!”他嘶吼,眼中尽是惊惧。
赵云居高临下,枪尖垂指其喉,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你劫的是我常山百姓。”
他挥手,死士迅速解开剩余锁链,组织俘虏撤离。
审讯随即展开,一名濒死的囚奴断续吐出真相:这支队伍隶属公孙瓒麾下偏将张茂,暗中勾结边军残部,在北境秘密修建兵寨,囤积粮草甲兵,意图割据自立。
掳掠民夫,只为充作苦役,掩人耳目。
“原来如此。”赵云眸光渐寒。
公孙瓒自诩汉臣,镇守幽州,却纵容部将私扩兵马、掠民为奴,图谋割据——这已非违令,而是谋逆。
他缓缓收枪入鞘,雨水顺枪尖滴落,如血未干。
“他想当诸侯……”赵云低声说道,语气如冰封千丈,“却忘了自己也是汉臣。”
归途漫长,雨势渐疏,天边隐现灰白。
常山城头,第八座传音塔悄然点亮灯火,暖光穿雾,如同大地睁开的眼睛,静静迎接归人。
声测坊顶,闻人芷仍独坐原地。
她手中握着那支未发射的鸣镝箭,指尖一遍遍抚过哨口,仿佛在确认某种心跳的频率。
风起檐铃轻响,一如初时。
脚步声传来,稳重而熟悉。
赵云走上坊顶,卸下染血的外甲,递上一碗尚温的姜羹。
“为何没发信号?”他问。
她没有接碗,只是低声道:“因为我听见你的心跳一直很稳……我知道你能赢。”
赵云怔住。
那一战凶险万分,刀锋曾距他咽喉不足三寸。
可她,竟凭风中一丝难以察觉的震颤,便判定了胜负。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最锋利的武器,或许不是枪,也不是刀——而是人心之间的共鸣。
良久,她仰头望他,眼底似有星火浮动:“你建这么多耳朵……真是为了治国安邦?”
赵云抬眼,望向漫天将明未明的星河,声音轻却坚定:
“是为了有一天,不再需要耳朵——当人人都敢说话,就没人需要偷听了。”
远处,第八塔灯火未熄,静静燃烧在晨雾之前。
而在这片土地的某个角落,一座不起眼的茶楼已悄然开门。
清晨薄雾未散,匾额上三个字隐约可见:听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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