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春寒料峭,细雨如丝。
真定城外官道泥泞不堪,残雪未消。
一道由青石与夯土铺就的新路正自赵云屯田大营蜿蜒而出,贯穿田野、连接市集,直指北面太行山麓的矿脉通道。
这条宽达三丈、两侧排水沟渠齐备的“驰道”,是赵云命人以水泥混合黄沙石灰修筑的第一条“现代标准道路”——平整坚实,可通重车,纵遇暴雨亦不陷轮。
而在不远处,一条原本通往郡城的旧道却被人为挖断,乱石堆积,荆棘横生。
那正是刘大户为阻赵云粮草运输所设的“断道计”。
如今,计败人亡。
刘大户勾结县令、私调民夫截断要道之事败露后,被周仓率兵当场擒获。
其家产查抄,奴婢释放,族中子弟流放边地。
昔日不可一世的豪强之家,一夜倾覆。
消息传开,四野震动。
百姓奔走相告:“赵将军不杀一人而清奸恶,断道者自断其命!”
此刻,赵云立于新道起点,一袭素袍未披甲胄,身后却是整齐列阵的屯田军卒与自愿出工的千余乡民。
他目光沉静,手中握着一根测绘用的青铜水准尺——这是“万象天工”推演改良后的工程器具,比当下任何木尺精准十倍。
“裴元绍。”
“在!”裴元绍跃马而出,游哨统领之姿干练利落。
“你带三十骑,沿此新道北上三百里,将‘水泥配方’与《道路修建手册》送至雁门关李牧守处。告诉他——这不是施舍,是交易。一斤精铁,换五袋水泥;一匹战马,换十丈硬化路面施工权。”
众人一震。
水泥?手册?交易?
这些词早已在赵云治下流传开来。
所谓“水泥”,乃是他以石灰石、黏土高温煅烧研磨而成的凝固材料,配合砂石可成坚不可摧之路基。
而《道路修建手册》更是集前世土木工程之精华,图文并茂,连粗通文墨者皆能照图施工。
这不止是一条路。
这是交通网的开端,是资源流通的血脉,更是脱离豪强控制、实现经济自主的战略跳板!
廖化上前一步,抱拳低声道:“将军,刘氏虽除,然郡中士族仍暗中抵制,称我等‘非正统’,拒纳粮税……若无朝廷明诏,恐难服众。”
赵云淡淡一笑,眸光如渊。
“他们要名分?”
“那我就建一座城。”
“我要让方圆五百里百姓只知‘常山新政’,不知幽州刺史!”
话音落下,万象天工在他识海中缓缓旋转,无数数据流转不息——
【观测对象:秦驰道建造工艺|解析完成】
【融合模块:罗马混凝土技术+宋代夯土法+现代沥青稳定层】
【优化成果:初级水泥道路体系(耐久性x3,维护成本↓60%)|已存档】】
不仅如此,他还复刻了汉代冶铁匠人的锻打技法,并结合焦炭炼钢原理,在山中秘密设立“黑炉坊”,试制出了含碳量更优的“百炼钢胚”。
第一批已用于装备周仓部重甲步卒,刀锋所向,连匈奴骑兵的骨盾都能斩裂。
“民生即军力。”赵云转身,望向身后热火朝天的工地,“种一亩田,得两石粮;修一段路,聚万民心。他们断我旧道,不过蝼蚁撼树。我铺下的,是能让天下车马奔腾、商旅云集的康庄大道!”
忽然,远处传来钟声三响。
那是听风谷特有的“音讯密语”。
只见一名蒙面女子踏雨而来,衣袂翩然,腰悬七弦玉琴。
她正是闻人芷。
指尖轻拨,琴音袅袅,竟将数百里外冀州刺史调动兵马的情报化作一段《广陵散》残章,悄然传递。
“曹操已在兖州击破黄巾三十万,收其精锐为‘青州兵’。”闻人芷低语,“刘备屯兵平原,遣人四处寻访贤才……而江东孙策,借兵起事,锋芒初露。”
赵云点头,神色不动。
但这一次,执子之人,不再是依附于雄主的将领,而是自立根基、以科技与制度重塑天下的王者。
他抬手,指向远方群山之间的雾霭。
“传令下去——
第一军团驻防屯田区,确保春耕无虞;
黑炉坊加大产量,三月内产出千具铁犁;
另选三百青年入‘匠学院’,学习测量、制图、机械原理。
我要在这片土地上,种出一个新时代。”
雨渐止,云破日出。
阳光洒落在崭新的道路上,宛如金线铺地。
有人低声念道:“前有断道者,今有开路人……将军所行,非争一时胜负,乃是为苍生辟天地新途啊。”
这一日,赵云不靠一刀一枪,却胜过千军万马。
因为他明白:
敌人封死你的路,不是终点。
是你铺设更宽之道的起点。
常山屯田大营西侧,原本荒废的旧窑场已被改造成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坊区。
青砖灰瓦的屋舍沿坡而建,烟囱林立,铁锤敲打声、锯木摩擦声、学徒诵读口诀声此起彼伏。
一块由赵云亲笔题写的黑漆木匾高悬门楣——“常山匠学院”。
三百名青年士子与农夫子弟身着统一粗布短褐,列队于广场之上,神情肃然。
他们中有的曾执锄犁,有的仅识斗米之书,但眼中皆燃着一种前所未见的光:那是对“知其所以然”的渴望。
赵云立于高台,手握一具黄铜齿轮组模型,身后白布幕上以墨线绘出滑轮省力原理图示。
“今日第一课:力之用。”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你们以为扛百斤重物是力气大?错了。真正能撬动山河的,不是臂力,是‘巧’。”
万象天工在他识海中缓缓展开,无数数据流如星河运转。
他调出前世《机械原理》课程结构,结合汉代已有器械——井栏、连弩、耧车——进行逆向拆解,再以最简语言重构为可传授的知识体系。
“一根杠杆,支点位置不同,一人可举千钧。”他挥手示意,两名学徒合力推动一台木质起重架,随着滑轮组缓缓转动,一整块千斤条石被平稳吊起。
“这非神迹,乃‘理’之所至。”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有人低头疾书于竹简,有人反复比划手势模拟受力方向。
一名老木匠颤抖着抚摸图纸上的剖面线:“我做了一辈子活计……竟不知每一凿一刨,背后都有‘道’。”
就在此时,裴元绍快步登台,附耳低语。
赵云眸光微闪。
昨夜情报已验——刘大户残余势力果然未死。
那盘山路基中的虚砌陷阱,正是其心腹暗中收买石匠所为。
动机昭然:毁赵云声誉于一旦,借百姓之口反噬其新政“华而不实”。
但他不怒,反而唇角微扬。
“既是试通车,那就真试。”他转身下令,“备辕车,满载石料,从屯营直抵矿道入口。周仓率甲士列道护行,百姓可自由围观。”
消息传出,四野轰动。
正午时分,盘山道人头攒动。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新铺的水泥路面上,泛着冷硬光泽。
赵云亲自执缰,驾着一辆八牛牵引的重型辎车,缓缓驶向那段隐患石基。
风声骤紧。
车轮碾过那一寸地面的瞬间,下方碎石簌簌滑落,尘土腾起,赫然露出尺许深的空洞!
若非路面整体结构牢固,早该塌陷断裂!
“是空心的!”有工匠惊呼。
“我亲眼见刘家仆役半夜送石料来!”一名民夫指着坑洞边缘未干的劣质泥浆,“这不是修路,是埋祸!”
群情激愤,哗然四起。
赵云勒马停驻,立于车辕之上,目光如电扫视人群。
“有人断我道,我不争口舌;有人设陷阱,我不急于清算。”他声音沉稳,字字如锤,“但我必让真相曝于日光之下。”
话音落下,他挥手下令:“查封刘氏最后两座粮栈,即刻改为‘平粜仓’!开仓放粮,粟米布帛,皆按成本售予贫户。”
当夜,灯火通明。
第一批来自井陉关的商队抵达,千石粟米、三百匹细麻尽数入库。
市集重振,炊烟再起。
而在远处山梁,一名枯瘦老仆跪地三叩,悄然隐入林间——那是刘大户遣出的最后一枚暗棋,如今也弃主归乡。
赵云独立院中,仰望星空。
脚下的大地仿佛有脉搏跳动。
那枚随身携带的“归墟图残卷”青铜片忽地微热,表面刻痕竟如活物般延伸,与脚下山脉走势隐隐共鸣,似有某种沉睡已久的古老机关,正因道路贯通而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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