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的硝烟,缓缓散去。
玄天圣地,已然化作一片废墟。焦黑的土地上,断裂的法宝残片与残垣断壁交织,昔日的仙山琼阁,如今只剩下无声的悲鸣。
但在咒祖意志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压之下,整个东荒,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般的“和平”。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尘埃与血腥味,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压得所有生灵都喘不过气来。
三日后。
玄天圣地的山门之外,出现了堪称东荒万古未有之奇观。
太一圣地、九霄魔门、万妖谷、紫府仙都……
东荒所有排得上号的宗门,无论正道、魔道,还是妖族。
其宗主、门主、妖王,都亲自带领着门中最核心的长老,携带着宗门宝库中最珍贵的礼物,来到了这里。这些礼物被封印在华美的宝盒之中,灵光闪烁,却无人敢让其光芒盖过此地的肃杀。
他们没有御空,没有驾驭法宝,甚至收敛了自身所有的气息,仿佛一群最普通的凡人。
而是从山脚下,一步一步,步行而来。山风凛冽,吹动着他们华贵的衣袍,却吹不散他们脸上的苍白与惶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沉重而煎熬。
然后,在距离那片废墟山门还有千丈远的地方,集体,长跪不起。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数以千计的膝盖与坚硬的岩石地面碰撞的声音,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演练。
数以千计的,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地域震三震的顶尖强者,此刻,都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将额头,深深地,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们不敢抬头,不敢释放神识,只能通过额头传来的刺骨寒意,感知着这个世界的变化。
太一圣地的新任圣主,一位刚刚继位不到百年的雄主,此刻只觉得自己的道心都在这无声的等待中寸寸龟裂。他想起了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太古神魔,那些以众生为刍狗的恐怖存在。难道,历史将要重演?不,眼前的这位,比典籍中记载的任何存在,都要来得更加直接,更加恐怖。
等待着,废墟深处,那位新主的,发落。
场面,比当初凌清霜的退婚大典,要壮观万倍,也……要卑微万倍。
“万仙来朝?”
废墟的最高处,一截断裂的擎天石柱上,李道一看着山下的景象,忍不住,喃喃自语,眼中,是无尽的狂热与敬畏。他干瘪的嘴唇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三天前,当他选择背叛玄天圣地,跪倒在那道身影面前时,他赌上了一切。现在看来,他赢了。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而且,是赌上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泼天富贵!
许久。
久到山下的强者们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久到他们以为自己会就此跪到天荒地老。
废墟深处,终于传来了一丝轻微的响动。
一道身影,才从废墟深处,缓步走出。
正是苏厄。
他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黑袍,黑得纯粹,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他行走在废墟之上,脚步轻盈,没有带起半点尘埃。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就像一个不通修行的凡人。
但当他出现的那一刻。
下方,所有跪伏的强者,都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神山,凭空出现在他们的灵魂之上,让他们本就卑微的姿态,陷得更深。
苏厄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黑压压的人群。那目光不带丝毫情感,没有喜悦,没有愤怒,如同神明俯瞰蝼蚁,只有漠然。
“都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仿佛直接在他们的神魂深处响起。
“主上,我等……有罪!”
太一圣地的新任圣主,第一个开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颤抖。他强忍着神魂的战栗,将头埋得更低。
“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主上天威,请主上……降罪!”
“请主上降罪!”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随之响起,震得整片废墟都在嗡嗡作响。
“降罪?”
苏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这笑容,让下方众人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你们的罪,罄竹难书。”
“便是将你们所有宗门,连根拔起,屠戮殆尽,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下方,所有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几位心志稍弱的长老,甚至直接瘫软在地,道心险些崩溃。
“不过……”
苏厄话锋一转,这两个字,如同天籁之音,让众人看到了生机。
“今日,我心情不错。”
“可以,赦免你们的死罪。”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如蒙大赦,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背后已然被冷汗浸透。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
苏厄接下来的话,便让他们,如坠冰窟。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今日起,我,为东荒,立下新法。”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庄严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要将整个东荒都牢牢锁住。
“第一,东荒所有宗门,必须将宗内一半的修行资源,上缴于此。”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一半的资源,这是要挖他们的根!但无人敢反驳。
“第二,所有宗门,必须在各自宗门最核心的位置,建立‘灾厄神殿’,日夜供奉我的神像。”
这条法令,比第一条更加诛心。这是对他们宗门传承与信仰的彻底践踏!一些老辈强者气血攻心,嘴角溢出鲜血,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第三……”
苏厄的眼中,闪过一抹邪异的光芒,那光芒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吸进去。
“你们供奉的,不是香火,而是……你们的‘信仰’。”
“我会亲自评定,你们的‘恐惧’与‘敬畏’,是否虔诚。”
“虔诚者,可向我祈求‘神恩’。比如,帮你解决一个看不顺眼的仇家。”
“不敬者,我,会亲自降下‘神罚’。比如,让你整个宗门的气运,一夜之间,衰败枯竭。”
这,哪里是新法!
这分明是,要将整个东荒,都变成他一个人的,恐惧牧场!
他要将恐惧与敬畏,制度化!他要让所有修士的道心,都蒙上他的阴影!
他要,成为悬在东荒所有生灵头顶的,唯一的,真神!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人敢有异议。
也无人,敢不虔诚。
“我等……遵命!”
在长久的死寂之后,各大宗主,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这四个字。他们纷纷立下了最恶毒的天道誓言,奉苏厄为,东荒之主。
东荒,在名义和实际上,第一次,实现了真正的大一统。
“李道一。”
苏厄看向身旁的李道一。
“属下在!”
李道一激动得,老泪纵横,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他感受着下方那些昔日需要他仰望的大人物们投来的,混杂着嫉妒、恐惧与怨毒的目光,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快意。
“从今日起,你,便是这‘灾厄神殿’的,第一任大祭司。”
“代我,掌管东荒所有事务。”
“谢主上!谢主上洪恩!”
李道一,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与碎石碰撞,鲜血流出也毫不在意。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便是在这东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苏厄看着下方,那些已经彻底臣服的众生,看着他们眼中熄灭的光与燃起的恐惧。
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波澜。
这片土地,已经彻底成了他的“神国”。
一个,可以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力量、资源,以及……最精纯的“咒怨值”的国度。
在建立完这废墟之上的新秩序后,苏厄没有再多看一眼山下众人,仿佛他们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尘埃。
苏厄转身,回到了废墟的最深处。
这里曾是玄天圣地的禁地核心,此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他的面前,悬浮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从凌清霜身上,剥离下来的,那枚布满了蛛网般裂纹的【神恩道基】。它就像一颗破碎的水晶,即便残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晕,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
另一样,是被他用数十重黑色咒文禁制封印着,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麻衣女子。她静静地躺在虚空中,面容恬静,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与【神恩道基】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浩瀚的光明气息,仿佛她本身就是“道”的化身。
他看着这两件,都代表着某种“光”的物品,眼中,露出了一个研究者般,狂热的光芒。
“世间万物,皆有其理。光明与黑暗,神圣与诅咒……不过是力量的两种形态罢了。”
苏厄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枚破碎的道基,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法则之力。
“我要做的,便是解构你,理解你,然后……吞噬你。”
东荒,已经平定,不过是他前进道路上随手拾起的一块踏脚石。
现在,该为自己的“飞升”之路,锻造第一块,阶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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