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霜的话语,带着胜利者的宣判,回荡在【神恩浩土】的每一寸空间。她悬浮于圣光构成的天穹之下,白衣胜雪,神圣不可侵犯,宛如代行神罚的炽天使。在她眼中,苏厄已是笼中困兽,是即将被净化涤荡的污秽。
她的剑,凝聚了整个领域的力量,化作一道纯粹的、不可抵挡的净化之光,斩向苏厄的心脏。剑锋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圣洁的涟漪,光辉璀璨,仿佛整个世界的善与美都汇聚于此,要将那唯一的黑暗彻底抹除。
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带给她无尽屈辱的男人,在这片属于她的光明中,化为飞灰。她要让他的灵魂都在这神恩的伟力下忏悔、哀嚎,最终归于虚无。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苏厄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去防御那必杀的一剑。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流淌着漆黑的血液,滴落在纯白的大地上,像是一幅完美画卷上的污点,刺眼而又顽固。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那张因复仇而扭曲的绝美脸庞,嘴角的笑意愈发疯狂。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凌清霜无法理解的、近乎癫狂的期待。
“你错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片被圣歌充满的领域里,显得无比突兀和刺耳。
“最深邃的黑暗,不是为了诞生光明。”
他一字一顿,仿佛在宣告一个古老的,被世人遗忘的真理。
“而是为了,吞噬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厄做出了一个让凌清霜完全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没有向外释放任何力量,去抵挡那道足以湮灭一切的圣光神剑。
他选择了,向内。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响,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开!那不是能量外放的巨响,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坍缩与爆炸,仿佛一颗星辰在他的五脏六腑中迎来了死亡!
他主动引爆了,那份自葬龙天坑深处得到的,由万古龙怨凝结而成的至宝——【龙怨之髓】!
这股力量,是他体内所有咒力本源中,最古老,最狂暴,也最精纯的一部分!它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万千巨龙在绝望中死去时留下的,最恶毒、最不甘的意志集合体!
“呃啊啊啊!”
饶是苏厄这样对痛苦早已麻木的人,也在这一瞬间,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这痛苦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是神魂被亿万龙魂同时啃噬、撕扯的酷刑!
经脉寸断!神魂撕裂!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从内部撑爆的瓷器,皮肤表面瞬间迸裂出无数道血色的裂纹,漆黑的、蕴含着龙怨的血液,如同决堤的墨色洪水,从中喷涌而出!每一滴血液都带着活物般的怨毒气息,落在圣光大地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滋滋作响的黑洞。
自残?自杀?
凌清霜的脑中,闪过一丝困惑。在她看来,这只是败犬最后的哀嚎,毫无意义的自我毁灭。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个男人终究还是被逼到了绝路。
但她的剑,没有丝毫停顿。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苏厄强忍着那足以让神魂都为之崩解的剧痛,双目赤红如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意志力,精准地引导着那股在他体内疯狂肆虐、足以将他自己都炸成粉末的自爆能量,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轰向了那几个他刚刚用本源咒力解析出的,支撑着【神恩浩土】运转的法则节点!
他,以身为咒!
以身,为毒!
他要用自己这颗蕴含着万古龙怨的“毒药”,去污染这个看似纯净无瑕的“水源”!
“嗡——!”
凌清霜脸色剧变。
她感觉到,自己与【神恩浩土】的联系,猛地一颤,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血肉,被硬生生地注入了剧毒!
她脚下的圣光大地,那纯白无瑕的表面,突然,毫无征兆地,鼓起了一个个黑色的“脓包”!那些脓包表面流淌着粘稠的黑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古老怨气。
那些“脓包”飞速膨胀,然后“噗”地一声,爆裂开来!
从中喷涌出的,不是圣光,而是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带着龙族无尽怨恨的诅咒魔气!
一朵。
两朵。
十朵,百朵!
转瞬之间,整个【神恩浩土】的内部,如同被滴入了无数墨水的清澈画布,绽放出数以千计的,妖异的“黑莲”!
那些黑莲,扎根于领域的法则节点之上,疯狂地舒展着扭曲的花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圣光,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养料!圣光越是靠近,它们就生长得越是狰狞、茁壮!
“怎么回事!”
凌清霜发出了骇然的尖叫。
她感觉到,自己对领域的控制权,正在飞速地流失!这个由她主宰的光明世界,正在被苏厄的诅咒,“感染”、“同化”、“异变”!她仿佛能听到自己领域法则的悲鸣!
空灵的圣歌,变成了凄厉的哀嚎。那神圣的旋律被扭曲、拉长,变成了不成调的、令人心神错乱的魔音。
圣洁的光雨,变成了污秽的血雨。漆黑的雨点从天而降,每一滴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坑洞。
原本神圣、威严的领域,正在向一个充满了混乱、疯狂、扭曲的“魔域”,飞速转化!纯白的天空被撕裂,裂缝中透出深渊般的黑暗,仿佛有无数双怨毒的眼睛在窥伺着这里。
“不!不可能!”
凌清霜疯狂地催动着体内的神恩法则,试图重新夺回领域的控制权,净化那些黑色的“毒瘤”。她将更多的力量灌注进领域,圣光如潮水般涌向那些黑莲。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苏厄引爆的,是蕴含着咒祖气息的【龙怨之髓】,其法则层级,远在她这拙劣模仿的“神恩法则”之上!那是源自太古的怨恨,是足以咒杀神明的力量!
她的净化,非但没能起到作用,反而如同给火焰浇油,加速了整个领域的魔化进程!圣光成为了黑莲最好的肥料,让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庞大、妖异!
苏厄站在那片黑白交织的混乱领域中心,虽然浑身是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他却在放声大笑。
笑声,充满了疯狂与快意。
凌清霜那必杀的一剑,裹挟着她最后的希望与愤怒,已经斩到了他的面前。
他缓缓抬起那只鲜血淋漓、几乎只剩下骨架的手,无视了那足以净化一切的锋芒,一把,抓住了光明神剑的剑刃。
“滋啦——!”
圣光灼烧着他的手掌,咒力腐蚀着神剑的剑身。
两者,在剧烈的对抗中,冒出滚滚浓烟。白色的圣炎与黑色的咒怨之气疯狂交织、湮灭,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手掌血肉模糊,瞬间就被烧得焦黑,但那只手,却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铁钳,纹丝不动。
苏厄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疯狂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凌清霜那张布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的脸。
“欢迎来到……”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凌清霜的心上。
“我的领域。”
他抓着剑刃的手,猛地一用力!手臂上迸裂的肌肉纤维疯狂蠕动,将那残存的、被龙怨魔化后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到了五指之上!
“咔嚓!”
那柄由神庭赐予,无坚不摧的光明神剑,剑身之上,竟是出现了一道道蜘蛛网般的黑色裂纹!裂纹中,有浓郁的怨气在流窜!
领域,彻底失控了。
狂暴的,黑白交织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开始无差别地,攻击着领域内的一切。空间开始破碎,法则彻底紊乱,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与失控的圣光胡乱劈砍,将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
凌清霜想要解除领域,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神恩浩土】,在苏厄的污染下,已经不再听从她的号令,它变成了一个被注入了引信的、巨大的“法则炸药桶”。
而引信,已经被点燃。
这个由她亲手创造的世界,要将他们两个人,一同,埋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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