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该结束了。”
面具人嘶哑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幽蓝的笛孔对准云无涯毫无防备的后心，杀机凛冽！
云无涯却仿佛未闻。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怀中迅速流失温度的身体上。叶知秋胸前的伤口汩汩冒着带毒的黑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衣袍，刺目惊心。她的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双总是清冷锐利的眸子，此刻无力地半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从未有过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绞碎。他甚至能感觉到，某种重要的东西，正随着她的生命力，一起飞速流逝。
“叶知秋……叶知秋！”他声音嘶哑，颤抖的手指徒劳地想按住那致命的伤口，昂贵的解毒丹像是不要钱般塞入她口中，运起内力想要护住她心脉，却发现那毒素诡异霸道，竟能侵蚀内力！
“没……没用……”叶知秋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游丝，“他的毒……专门克制内力……”
她看着他猩红的眼眸和失控的神情，想抬手碰碰他的脸，却连抬起指尖的力气都没有。“别……别管我……走……”
“闭嘴！”云无涯低吼，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消逝的生命。他抬起头，看向那步步逼近的面具人，眼中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算计，也不是冰冷的锐利，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毁天灭地的暴怒和绝望！
“你，该死！”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周身气息陡然变得狂暴而混乱，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却带着不祥毁灭意味的内力，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开始在他体内疯狂奔涌！他额角青筋暴起，皮肤下隐隐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面具人脚步一顿，青铜面具下的眼神微变：“燃血秘术？云无涯，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她的命，”云无涯缓缓站起身，将叶知秋小心地靠在井沿边，用身体挡住她。他手中那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竟隐隐泛出赤红之色，周围的空气都因那狂暴的内力而微微扭曲。“比我的，重要。”
话音未落，他动了！
身影快得只剩下一道血色残影！不再是精妙的身法，不再是算计的银针，只有最纯粹、最野蛮、最同归于尽的杀伐！
软剑化作一道赤色雷霆，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直劈面具人！
面具人笛音再起，试图扰乱，但那尖啸的笛音撞上云无涯狂暴的内力护罩，竟如同泥牛入海！他骇然失色，慌忙举笛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幽蓝宝石的短笛应声而碎！面具人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庭院的石墙上，喷出一大口鲜血，青铜面具也裂开一道缝隙！
云无涯得势不饶人，如同附骨之疽，赤红剑光再次追至！完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只攻不守，每一剑都直奔要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疯子！你这个疯子！”面具人狼狈不堪地躲闪，他擅长的是操控与诡毒，何曾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他身上不断添加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气息迅速萎靡。
而云无涯的情况更糟！燃血秘术乃禁忌之法，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力量暴涨，对自身伤害极大。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皮肤下的潮红越来越盛，眼神也开始涣散，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必须快！必须在倒下前，杀了她！为叶知秋拿到解药！
他瞅准面具人一个破绽，赤红软剑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其心口！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残存的力量和意志，快！准！狠！
面具人瞳孔骤缩，已然避无可避！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他心口的刹那——
“不要杀他！”
一个虚弱却焦急的声音响起！
是柳如丝！她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扑过来抱住了云无涯持剑的手臂！“他死了……‘美人脂’的母香和解药就没人知道在哪里了！叶姑娘……叶姑娘会没命的！”
云无涯狂暴的剑势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得意，他猛地一拍身后石墙某处！
“咔哒！”
机括声响！云无涯和叶知秋脚下的地面陡然塌陷！竟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翻板陷阱！
“云无涯！”叶知秋惊呼，下意识想抓住他，却牵动伤口，眼前一黑。
云无涯在失重感传来的瞬间，反应极快，反手将软剑插入井壁，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叶知秋的手腕！两人悬在了陷阱边缘！
而柳如丝和那面具人，则趁机踉跄着，迅速消失在庭院深处的黑暗中。
“撑住……”云无涯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燃血秘术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视线开始模糊。他低头看着被他紧紧抓住的叶知秋，她胸前的血迹刺得他眼睛生疼。
叶知秋仰头看着他，他嘴角不断淌下的鲜血，他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一切，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冲击力地撞入她心中。
她忽然不再害怕坠落。
“放开我吧……”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你……会掉下来的……”
云无涯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叶知秋……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很多很多工钱……”
他手臂猛地用力，竟凭借最后一股气力，硬生生将她往上提了几分！
“你的债……我要你活着……亲手还给我……”
话音未落，他插入井壁的软剑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发出一声哀鸣，猛地弯曲！
两人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直坠而下！
坠落中，云无涯用尽最后力气，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叶知秋只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心跳，和他落在她耳畔的、带着血腥气的低语：
“别怕……我在。”
……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的水浸没了身体，刺骨的寒意让叶知秋从昏迷中惊醒。他们似乎坠入了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湍急，冲刷着她胸前的伤口，剧痛让她几乎再次晕厥。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正被云无涯紧紧抱着，漂在冰冷的河水里。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显然燃血秘术的反噬和坠落的冲击，已让他濒临绝境。
“云无涯！云无涯！”她拍打着他的脸，声音带着哭腔，从未有过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
她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单手划水，拼命拖着昏迷的云无涯，朝着不远处一块凸出的岩石游去。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她的体温和力气。
终于，她将他拖上了岩石。自己也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黑血的冰水。
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云无涯的鼻息。
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一丝气息。
他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让她几乎虚脱。但随即是更深的绝望。他伤得这么重，自己也中了剧毒，困在这不知名的地下暗河，如何求生？如何解毒？
她看着云无涯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他坠落前那句“别怕，我在”，想起他平日里的戏谑调侃，想起他为自己挡刀时的毫不犹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能放弃。
叶知秋咬着牙，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艰难地为他包扎身上其他的伤口。又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内力，不顾一切地输入他体内，试图护住他最后的心脉。
做完这一切，她已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他身边，意识开始模糊。
黑暗中，她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是云无涯。他依旧昏迷着，却仿佛本能地，寻找着她的温度。
叶知秋反手握紧了他冰冷的手指，如同握住了唯一的浮木。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无尽的黑暗，和那不知从何处缝隙透下的、微弱得如同幻觉的星光。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云无涯……”她靠在他冰冷的肩头，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喃喃低语，“你……不许死……”
“你的债……我……用一辈子……还……”
声音消散在冰冷的地下河风中。
两颗濒临绝境的心，在黑暗与冰冷中，依靠着彼此微弱的脉搏，顽强地跳动。
（第九十六章 艳骨生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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