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的人究竟睡没睡着这件事，其实难以判断。对白川见月这样机警敏锐又演技高超的人更是如此。
理论上而言，安眠药会在半小时内起作用，至少能让人睡六到八个小时。可惜，首先理论上这个前提就不适用于白川见月。一般人长期失眠会有的易怒、精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等表现，银发青年基本全都没有，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除了在长野的河边救人后有过短暂的疲惫和失控状态。而且……白川见月的身体素质很可能远超常人。
今天下午的课是选修，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请假后在外面待了半小时再次返回。
本该在床上躺着睡觉的人不见了。
很意外，却反而在他们的预想之中。
最后在降谷零房间里找到了趴在床上的白川见月。
降谷零打开衣柜探了一下大衣口袋，药瓶果然不见了。
诸伏景光已经跑到床边查看银发青年的情况。
“shiro？”
趴着一动不动的人额头很凉。不如说冰冰凉凉的摸着很舒服，但在闷热的房间被阳光暴晒体温还这么低……
“shiro！”诸伏景光连忙将人抱起。
“唔……困……别吵……”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的人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挣脱诸伏景光的臂膀。
诸伏景光的大腿枕上一颗脑袋，腰又被环抱着。他轻轻推了两下连汗都没出的人。
“shiro，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真的没有吗？”诸伏景光鬓角的汗一路缓缓爬到下颚，触感越发清晰。
“嗯……”
趁幼驯染在照看银发青年的时候，降谷零打开空调，开始环顾房间，检查抽屉。没有发现被翻动过的痕迹。
“shiro，我可以去你那边吗？”他问道。之前hiro的兄长贸然靠近半睡半醒的白川见月被袭击的事还深刻留在降谷零心中。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受到严重伤害，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伤害别人，shiro一定很不愿意。
话音刚落，趴着的人就撑着手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眼睛半睁半闭，迷离又恍惚地投来视线，随后缓慢地紧闭双眼轻微点头，声音低沉又缓慢地飘进降谷零的耳朵。
“可以。”
降谷零没有在床上床下翻找到药瓶，他拉起窗帘，房间的光线一下变得朦胧起来。
银发青年被诸伏景光搂着靠在肩上，眉头微皱，半阖的双眼目光涣散，时不时眼皮打架，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
白川见月穿的是t恤和紧身长裤，没有能藏药瓶的地方，降谷零问道：“shiro，药呢？”
“吃掉了……”
“吃了多少？”诸伏景光搂住神志不清的人，摇晃着他的肩膀急切道，“什么时候吃的？shiro！现在别睡！”得去医院……
“别晃……吵……唔！”白川见月推开嵌在肩上手摔倒在床上发出短促的呻吟，掀起一角被子捂住了脑袋。
降谷零眼神凝重：“瓶子在哪里？”
没有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
降谷零继续翻找药瓶。
诸伏景光抱起无力挣扎的人。shiro……比看上去轻不少。明明身高和自己一样。
刚站直身体，诸伏景光臂弯一空，眼前一白。刚才还在怀里的人动作迅捷地落回床上缩到角落，小声说道。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很困，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不也是这样希望的吗？”
“安眠药喝多了会危害身体，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之前已经说过了。shiro，别任性。”诸伏景光移到床上朝人缓缓靠近，看见白川见月紧闭双眼瑟缩着贴向墙角，缓缓放下了就要碰到人的手。
“不去医院。”无处可躲的银发青年还在发出微弱的抵抗。
“不行。”降谷零立刻回绝，坐到床边抓住白川见月的手腕将人往回拽。到处都找不到的药瓶已经足够表明，这个人一定喝了过量的药。
“shiro，抱歉。”诸伏景光也配合幼驯染开始抓人。
白川见月毫无抵抗地被拽到了床沿，就在诸伏景光转过身准备将人背起的时候，降谷零拨开一直挡着脸的长发，见到了一张空洞到仿佛失去灵魂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微张着嘴。双目无神，瞳孔涣散，像干枯的血。
“hiro，等一下。”降谷零的呼吸和声音似乎都跟着银发青年一起破碎起来。他搂过全身都失去力量的人，“抱歉，shiro，听得见我说话吗？shiro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医院了。”
“……”瘫倒在肩头的人没有回应，只有轻缓如蝶翼扑闪而过的气息扫在颈间。
降谷零和揪心到嘴唇都在颤抖的幼驯染对视了一眼。
诸伏景光平复了一下如同被暴风骤雨席卷过的呼吸，松开握到“嘎吱”作响的拳头，伸手探向银发青年的手腕，手掌下的皮肤细微地抖了一下。
“shiro，我们不去医院了好不好？”
确认脉搏没有异常后，他改为抚摸白川见月的后背。体温也没有异常。
“shiro不是很困了吗？就在这里睡觉好吗？”
犹如会喘息的尸体一样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半睁的双眼泛起波光，湿润干涸的红色眼瞳，又悄无声息地滑落，像是淌着没有颜色的血。银发青年嘴唇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想睡觉……在这里睡觉……我没有不舒服……为什么……”
“好。”诸伏景光立即回答，收回了手，“那shiro就在这里休息。”不过一旦发现身体异常还是得去医院。
他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
降谷零肩上的湿热逐渐扩散，仿佛浸透了心脏。他低声轻语道：“shiro，让hiro在这里陪你睡觉好不好？”
说完，耳边飘来一句呜咽。
“金色的猫。”
什么意思？不过应该是指自己。
降谷零继续问道：“那我在这里陪你睡觉好不好？”必须有人时刻观察白川见月的身体状况。
“嗯……”
一直没有眨眼的红色眼瞳终于被遮住，不再睁开。
降谷零帮似乎意识模糊的人躺进被子里，接过诸伏景光拿来的枕头靠坐在床上。
金发青年比了个oK的手势。
诸伏景光悄然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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