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磨合阵痛，虽然让剧组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但晚上的那场“啤酒花生剧本研讨会”，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酒精和夜色的催化下，大家放下了白天的争执和芥蒂，真正敞开了心扉。
苏牧没有再用导演的身份去压人，而是像一个朋友一样，跟每个人分享着他对剧本的理解，对每个角色的感悟。
他告诉徐小峥，道哥这个角色，看似心狠手辣，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恋旧的人，他手腕上那块老式手表，就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告诉黄小渤，黑皮的嚣张，其实是他自卑的保护色。他越是咋咋呼呼，就越说明他内心没底。
他告诉郭小涛，包世宏这个人物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的“一根筋”。在所有人都被欲望裹挟着往前冲的时候，只有他，还在坚持着一些看似可笑的原则。
……
苏牧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演员们心中对角色的那扇门。
就连一直对他有偏见的夏清雨，在听完他对电影影像风格的深入阐述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发现，苏牧追求的那种“粗粝的纪实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业余”和“摆烂”，而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美学选择。
那是一种更高明的，为故事服务的影像语言。
从那天晚上起，整个剧组的气氛，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争吵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默契和信任。
而苏牧，也终于展现出了他作为一名顶级导演，真正恐怖的一面——效率。
第二天，同样是拍罗汉寺的戏。
苏牧直接抛弃了传统的拍摄流程，他让夏清雨架好一台固定机位，然后把三个演员叫到跟前。
“从现在开始，没有‘Action’，没有‘卡’。你们三个，就在这个场景里，像真正的贼一样，生活两个小时。吃饭、聊天、吵架、打牌，干什么都行。我会让摄影机，一直录着。”
这种近乎“偷拍”的拍摄方式，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演员们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慢慢地，他们真的就忘了镜头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了角色里。
道哥的霸道，黑皮的冲动，小军的懦弱，在各种即兴的互动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小时后，苏牧拿到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素材。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电脑上，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从这些素材里，剪出了一段长达五分钟，节奏紧凑，信息量爆炸，充满了生活质感的精彩片段。
当所有人看到成片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清雨更是感觉自己的后背在冒冷汗。
她终于明白，苏牧根本不需要她去设计什么精美的构图。
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忠实记录下他想要的一切的“眼睛”。
而他自己，才是那个最终决定画面呈现方式的“大脑”！
从这天起，夏清雨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学院派骄傲，心甘情愿地，成为了苏牧最精准的“执行者”。
剧组的拍摄效率，也因此进入了一个快到令人发指的阶段。
拍黄小渤在公路上狂奔，一边跑一边啃面包的戏。
别的导演，可能要封路，要用跟拍车，反复拍个十几条。
苏牧直接让黄小渤在车流不息的马路边上，真的跑了起来。
他自己扛着一台小摄影机，就跟在后面追。
出来的画面，晃动、混乱，充满了紧张感和纪实感。
一遍过！
拍郭小涛骑着摩托车，追逐偷宝石的小偷的戏。
那场戏需要一个摩托车急刹车，后轮甩尾的帅气镜头。
剧组没有专业的特技演员。
苏牧直接找到一个在街边玩摩托的“鬼火少年”，塞给他五百块钱。
“小兄弟，看到前面那个路口了吗？给我漂个尾，越帅越好！”
少年兴奋地嗷嗷叫，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停在了指定位置。
画面帅到爆炸！
一遍过！
拍那块价值连城的翡翠，被谢小盟用可乐罐换走的戏。
那需要一个可乐罐从高楼落下，正好砸在楼下汽车上的镜头。
道具组准备了十几个可乐罐，准备反复尝试。
苏牧直接让他们省了。
他先拍了一个可乐罐从楼上扔下去的镜头。
然后，又在楼下，拍了一个可乐罐砸在汽车上的特写。
最后，他告诉剪辑师：“把这两个镜头接在一起，中间配上‘嗖’的一声和‘砰’的一声。搞定。”
在场的副导演都听傻了。
还能这么拍？
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用最低成本解决拍摄难题的能力，让整个剧组的人，都对苏牧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家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崇拜”。
他们不再觉得苏牧是个“疯子”，而是觉得他是个“神”。
一个无所不能的电影之神。
冯远征作为监制，一开始还想指点一下江山。
但几天下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苏牧对片场的掌控力，对演员情绪的调动，对所有突发状况的应对，都比他这个“老炮儿”还要老道。
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给苏牧端茶倒水，喊喊“666”，顺便管好剧组的盒饭。
他这个监制，当得心甘情愿，甚至有点……享受。
在苏牧这种变态的效率下，原计划一个星期的罗汉寺戏份，只用了三天就全部拍完。
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这天晚上，剧组转场到下一个拍摄地，一个老旧的筒子楼。
夏清雨在酒店房间里，整理着白天的素材。
她看着屏幕上，苏牧在监视器前，指挥若定，意气风发的样子，眼神有些恍惚。
这个家伙，在片场的时候，真的会发光。
那种极致的专注和自信，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她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给苏牧发了一条微信。
“你……真的是第一次当导演吗？”
过了很久，苏牧才回了两个字。
“你猜。”
夏清雨看着这两个字，又好气又好笑。
她收起手机，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她知道，自己这次，好像真的……玩大了。
而且，玩得还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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