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十三年秋,柴桑帅府的议事厅彻夜通明。烛火如昼,映得案上的长江舆图熠熠生辉,江水的纹路用青墨勾勒,曹军水寨、江东水师锚地、孙刘联军集结点标注得一目了然。厅外,长江的涛声如战鼓轰鸣,与厅内兵器碰撞的脆响、甲胄摩擦的沉响交织,织成一张紧张而激昂的备战之网。
孙刘联盟的檄文已传遍江东与江夏,刘备率关羽、张飞、赵云及五千精锐抵达樊口与江东水师汇合,程普、黄盖、韩当等江东老将齐聚柴桑,十万水师厉兵秣马,只待一声令下,便要逆江而上,直捣曹军水寨。
议事厅内,周瑜身着银白铠甲,腰悬虎头湛金枪,正手持朱笔,在舆图上圈点:“曹军水寨屯于赤壁西岸乌林,舰船首尾相连,以铁索固定,虽稳固却暗藏死穴——一旦起火,首尾难顾,必成火海!”他笔尖重重落在“乌林”二字上,目光锐利如刀,“黄盖将军率二十艘蒙冲斗舰,伪装成粮船诈降,贴近曹军水寨后纵火;程普将军率主力水师随后跟进,分割曹军舰船,趁乱掩杀;刘备军于赤壁东岸登陆,牵制曹军陆路援军,断其退路!”
众将齐声应诺,神色激昂。鲁肃站在一侧,补充道:“蒙冲斗舰需改造加固,船身裹以浸油的帷幕,舱内装满引火物,船头钉上铁尖,便于撞破曹军船板,引燃敌舰。”
周瑜颔首,转头看向立在案侧的诸葛亮:“孔明先生,火攻之策虽妙,却有一关键——如今正值深秋,长江之上多刮西北风,若纵火,火势反而会烧向我军,此乃心腹大患,先生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厅内瞬间寂静。众将皆面露忧色——风向是火攻的命脉,若风向不顺,再好的计策也只是空谈。程普皱眉道:“大都督所言极是,深秋多西北风,逆势放火,无异于自寻死路!”黄盖也附和:“莫非天意助曹?我等难道要放弃火攻之策?”
诸葛亮却依旧神色从容,羽扇轻摇,目光落在舆图旁的天象记录上——那是他连日来观测星象、记录云气的手稿。他缓步走到厅中,羽扇指向窗外的夜空:“公瑾兄与诸位将军勿忧,亮观天象多日,早已算出风向变化之机。”
他抬手取过案上的竹简,展开递给周瑜:“这是近半月的星象云气记录。亮发现,每逢冬至前后,江表一带会有短暂的东南风过境——此乃‘冬至一阳生’,阴气渐消,阳气初动,气压变化引发的气流逆转。不出三日,便是冬至,届时三更之后,东南风必起,且风力足以席卷江面,助我军火攻曹舰!”
周瑜接过竹简,细细翻阅。竹简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日的星位、云色、气压,甚至还有江水温度的变化,推算过程条理清晰,论据确凿。他抬头望向窗外,夜空深邃,北斗星斜挂,云气如带,与诸葛亮记录的“云气东移,主风变”完全契合。
“先生如何能断定,三日后三更必有东南风?”周瑜仍有一丝疑虑——风向变幻莫测,即便是常年观天的老水手,也不敢如此笃定。
诸葛亮羽扇轻摇,指尖划过舆图上的长江流域:“公瑾兄久居江东,应知长江水汽充沛,节气交替时易生局地气流。亮幼时曾随水镜先生研习天象,观云识风乃基本功。近日来,晨有轻雾西散,暮有红霞东现,这正是东南风将起的征兆;再看北斗七星,斗柄已悄然东指,对应‘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的物候规律,虽非春日,却预示着阳气回升,气流逆转。”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亮已派斥候沿江打探,下游采石矶一带的渔民禀报,近日鱼群逆流东游,水鸟低空南飞——万物皆有灵性,早已感知风向将变。三日后三更,东南风必至,且风力可达三至四级,足以让火船顺风顺水,直扑曹军水寨!”
周瑜闻言,快步走到窗前,凝神望向夜空。他常年领兵,对江表的气候也颇有了解,诸葛亮所言的“晨雾西散、红霞东现”确是近日常见之景,只是他此前专注于水师部署,未曾深思。此刻经诸葛亮点破,再结合竹简上的详实记录,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他转头看向诸葛亮,眼中满是震撼与敬佩。眼前这人,不仅精通谋略、擅制利器,竟还能洞察天象、预判风向,这份本事,早已超出了寻常谋士的范畴。
“孔明先生真乃神人也!”周瑜由衷赞叹,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先生不仅为联盟定下火攻大计,更能巧算东风时机,解我军燃眉之急。有先生在,赤壁一战,我军必胜!”
众将也纷纷附和,看向诸葛亮的目光满是敬畏——先前舌战群儒、智激周郎已让他们折服,如今预判东风,更让他们坚信,这位卧龙先生定能助联军大破曹军。
诸葛亮微微一笑,拱手回礼:“大都督过誉了。天象有常,顺势而为罢了。火攻之策,还需仰仗大都督的水师部署与诸位将军的奋勇作战。亮愿再献一策,助大都督完善计划。”
他走到舆图前,羽扇轻点曹军水寨侧翼:“曹军水寨以铁索连舰,起火后虽难逃脱,却可能拼死突围。可令关羽将军率五百校刀手,携连弩驻守华容道,截断曹军陆路退路;张飞将军率步兵埋伏于彝陵,阻击曹军援军;赵云将军率骑兵游弋于赤壁东岸,接应联军水师。”
“同时,蒙冲斗舰上可装备改良版连弩,靠近曹军水寨时,先以连弩射杀甲板守军,扫清纵火障碍;火起后,联军水师以八阵图‘鸟阵’快速穿插,分割敌舰,避免曹军集中突围。”
周瑜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光芒愈发炽烈:“先生此策,面面俱到!既有火攻之猛,又有埋伏之巧,还有利器之助,曹军插翅难飞!”他当即下令,按诸葛亮的补充完善部署:“即刻改造蒙冲斗舰,加装连弩;传信刘备,令关羽、张飞、赵云按先生之计布防;黄盖将军,你速修诈降书,派人送予曹操,诱其信以为真!”
“喏!”众将齐声应道,转身快步离去,各司其职。议事厅内,只剩下周瑜与诸葛亮,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投在舆图上,如两道并肩破敌的利剑。
周瑜望着舆图上的赤壁,语气感慨:“先生初出隆中,便助刘备稳住新野、联吴抗曹,如今又定火攻、算东风,周郎自愧不如。”
诸葛亮羽扇轻摇,语气谦和:“大都督乃江东奇才,水师部署精妙,火攻之策胆识过人。亮不过是顺势而为,拾遗补缺罢了。孙刘联盟,同心同德,方能破曹。”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英雄相惜。厅外,长江的涛声愈发汹涌,仿佛在呼应着即将到来的战火;夜空之上,星辰流转,云气渐移,预示着东风将至。
三更时分,周瑜独自立于帅府露台,望着江面的渔火与天边的星象。果不其然,原本呼啸的西北风渐渐减弱,一丝温润的东南风悄然拂过面颊,带着江水的潮气。他心中震撼不已,喃喃自语:“孔明真乃神人!东风如期而至,曹贼必亡!”
此刻的赤壁江面,暗流涌动。曹军水寨的舰船依旧首尾相连,曹操正坐等黄盖献粮;江东水师的蒙冲斗舰已改装完毕,引火物堆满船舱;刘备军的伏兵已悄然就位,连弩上弦,静待曹军入网。
一场足以改写天下格局的大火,即将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燃遍赤壁,烧向曹军的百万雄师。而诸葛亮巧算东风的传奇,也将与赤壁之战一起,载入史册,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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