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初冬，寒意刺骨，书房壁炉的火焰和热咖啡的蒸汽，勉强维持着一方温暖。
林承志的面前，摊开着数份由特殊密码编译、再由他亲手破译的电报文稿。
这些电波穿越了北美大陆的荒原和寒冷的太平洋上空，带来了来自那片冰雪世界的第一手消息。
字里行间充满了艰难、危险，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第一份报告是十一月底收到的，来自先遣队队长，“硬石”麦克雷上尉。
他们于九月底抵达阿拉斯加的圣迈克尔港，比预期晚了近两周，原因是航行途中遭遇了异常强烈的风暴。
抵达后，他们迅速将物资转运到内河平底船，沿着育空河逆流而上。
“……河道航行极其困难，部分河段已开始出现薄冰，流速湍急，暗礁众多。
我们损失了一条装载备用食品和工具的驳船，所幸人员无碍。
与原住民的接触尚算顺利，以毛皮、铁器和小型工具进行交易，初步获得了几处沿河区域的临时停留和勘察许可，
但他们对土地所有权概念不同，需格外谨慎。
气候日益严寒，队员中已有三人出现轻微冻伤，随队医生正全力处理。
预计一周后可抵达您指定的‘克朗代克河’汇入育空河区域。”
报告客观冷静，林承志能想象出那一路的艰辛。
损失补给、冻伤，这些都是极地探险的常态。
第二份报告是十二月中旬，来自队伍中的一位地质员，通过另一套专业的密码发出：
“……已初步勘察克朗代克河下游约三十英里河段。
河床沉积物中，砂金含量普遍较高，远超一般河流背景值！
我们在‘邦尼特浅滩’附近，于河岸一处裸露的砾石层中，手工淘洗获得了约0.5盎司的片金和粗粒金，成色极佳！
地质构造与您提供的线索高度吻合，可见石英脉岩侵入迹象。
此区域极具潜力，然地面已完全封冻，进一步探明矿脉源头和规模，需待来年春夏季。
当前最大问题：严寒，夜间可达零下四十华氏度以下，补给消耗快于预期，与后续运输队联系困难。”
“砂金含量普遍较高……0.5盎司……”林承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这份报告。
成功了！他的记忆没有错！
克朗代克河谷的黄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先遣队已经摸到了边缘！
尽管只是河床砂金，但这已经足以证明该区域是一个巨大的金矿富集区！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林承志的全身，阿拉斯加计划最关键的一步，验证成功了！
报告后半段的严峻现实立刻让他冷静下来。
严寒、补给、运输、以及尚未探明的矿脉主体……这些都是横亘在财富面前的冰山。
林承志立刻着手回复，给麦克雷上尉的电报指示：“首要确保队员生存与健康，建立稳固过冬营地。
暂停大规模勘探，转为对已控制河段进行精确测绘和秘密标记。
尽可能与友好土着部落建立更稳固关系，可适当提供药品和御寒物资援助，换取向导支持和未来可能的劳动力。
等待春季指令。”
给地质员的回电充满技术性：“数据宝贵。
详细记录所有采样点的位置、砂金粒度、伴生矿物。
重点标记石英脉露头位置。
开始秘密评估若进行大规模水力或机械开采，所需的地形、水源条件及可能的环境影响。
一切保密。”
发送完指令后，林承志并未停歇。
他召来了奥托·施密特和威廉·福斯特。
“先生们，阿拉斯加传来了好消息。”
林承志言简意赅，将破译后的关键结论告知二人。
奥托倒吸一口凉气，即使是他这样稳重的财务官，也被“砂金含量普遍较高”和“0.5盎司”这样的字眼震撼了。
威廉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但是，”林承志话锋一转，指着报告的后半部分。
“我们面临的困难同样巨大。
极地的冬天是致命的。
我们需要立刻启动第二阶段的预案。”
林承志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第一，奥托，立刻核算并划拨专项资金。
通过我们在西雅图和新成立的‘阿拉斯加贸易与运输公司’的渠道。
购买高热量食物、顶级防寒服装、药品、雪橇犬以及建筑材料。
务必在二月底之前，组织一支可靠的补给船队。
在开春后第一批前往圣迈克尔港，接应先遣队并运送新的设备和人员。”
“第二，威廉，你亲自去一趟西雅图和旧金山。
物色并开始秘密招募有极地经验或强壮肯吃苦的矿工、木匠、机械师。
人数先控制在五十人以内，要求背景干净，口风紧。
告诉他们，是去‘加拿大西北地区从事木材开采和毛皮贸易’，签订严格的保密协议和高额薪酬合同。
同时，开始接触造船厂，询问定制小型、坚固、适合冰海与内河航行、并有一定货物隐蔽舱室的蒸汽拖船的可能性。”
“第三，我们需要建立更可靠、更快速的通讯链路。
研究一下，能否在圣迈克尔港或更靠近内陆的某个点，建立一个小型的中转电报站？资金不是问题。”
奥托和威廉领命而去，眼中都燃烧着兴奋与紧迫感。
黄金的证实，让所有投入和风险都显得值得，也让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坏消息总是不期而至。
几天后，林承志收到了麦克雷上尉发出的紧急短电，电文异常简略，却字字惊心：
“遭遇小股武装土着袭击，起因不明，疑为争夺贸易路线或受外人挑唆。
击退，伤两人，物资小损。
土着称‘白皮肤商人’曾警告他们驱逐我们。
形势复杂，请求指示。
另，附近发现非我队之陌生足迹。
——麦克雷。”
武装袭击！外人挑唆！“白皮肤商人”的警告！
林承志的瞳孔骤然收缩。
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发生了。
阿拉斯加并非无主之地，当地的土着部落、毛皮公司、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嗅到气味的投机者或竞争对手，都可能成为阻碍。
“白皮肤商人”和“陌生足迹”，更是让他联想到哈罗德·范德比尔特，或者标准石油，甚至共济会内部某些知道他关注阿拉斯加的人！
难道消息已经泄露？
还是对手仅仅出于商业竞争或给他制造麻烦的目的，进行的干扰？
局势骤然复杂危险起来。
先遣队孤悬海外，面临自然和人的双重威胁。
林承志立刻回电，语气严厉：“麦克雷：首要确保安全，必要时可放弃次要据点，收缩防御。
尽量避免与土着大规模冲突，尝试通过贸易和调解化解矛盾。
重点调查‘白皮肤商人’线索，但勿打草惊蛇。
陌生足迹持续监控。
授权你在极端情况下动用武力自卫。
坚持到春季补给抵达。
——林。”
发出这封电报后，林承志在书房里踱步良久。
阿拉斯加的黄金已经证实，但获取它的道路，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
这不再仅仅是一场与天斗的勘探，更可能演变为一场隐蔽的资源争夺战。
林承志走到地图前，凝视着那片广袤的白色区域。
金色的问号旁，仿佛又浮现出了血色的警示标记。
“看来，光有黄金还不够。”他低声自语，眼神冰冷。
“还需要有守护黄金的力量……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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