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信标”事件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仙朝内部一部分仍心存侥幸的人。敌人不仅拥有可怖的正面战力，其诡谲的渗透、欺骗与情报收集能力，更是无孔不入。战争的形态，正变得愈发混沌而不可预测。
圣庭紧急召开御前扩大会议，除核心重臣外，数位常年闭关、不理俗务的皇室供奉与古老宗门的太上长老也被请出。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肃正协议这种超越常规认知的威胁。
会议持续了三天三夜，争论激烈。有长老主张倾尽举国之力，发动一场不计代价的远征，直捣“铁幕”星系，毕其功于一役。也有人认为，当务之急是巩固内部，完成“烛龙”与“诛邪”计划，打造不可撼动的防御体系，待时机成熟再行反攻。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时，一份来自太子东宫、经由雷璟亲手加密的绝密情报，被呈递到雷九龙的龙案前。情报来源语焉不详，但内容却石破天惊——情报指出，肃正协议并非自然演化或某个疯狂文明的造物，其背后，可能涉及某个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中的、被称为“监督者”的太古遗族，甚至与上古“绝地天通”前的某些禁忌契约有关。
“荒谬！”一位脾气火爆的兵部老臣当即驳斥，“太古遗族？禁忌契约？此等虚无缥缈之说，岂可采信？太子殿下莫要受了奸人蛊惑！”
然而，雷九龙与几位最年长的皇室供奉，脸色却变得异常凝重。他们修为高深，寿命悠长，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被尘封的、关于上古纪元破碎历史的禁忌知识。那些知识片段中，确实偶尔会闪过“监督者”、“净化”、“重启”等令人不安的词语。
“此事……暂且压下，容后再议。”雷九龙最终压下讨论，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深的忧虑。他看向雷璟，以神识传音：“皇儿，此情报从何而来？可信度几何？”
雷璟的声音直接在雷九龙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父皇，是暗影卫一条沉睡数千年的‘暗线’以生命为代价激活传回的，其源头指向一处被标记为‘禁忌’的古老星墓。儿臣已派人核实，那条‘暗线’在传递情报后便彻底湮灭，连同其潜伏的文明也突然失去了联系。正因如此，儿臣才觉得……宁可信其有。”
不速之客
就在仙朝高层为这份禁忌情报而惊疑不定时，一位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仙朝疆域的边缘。
来者并非肃正协议的狰狞战舰，而是一艘造型古朴、甚至有些残破的梭形飞船，其风格与仙朝及已知的联盟主流文明皆不相同。它没有申请入境，也没有发起攻击，只是静静地停泊在“磐石”基地探测范围的边缘，向仙朝通用频道发送了一段极其古老、但能被勉强识别的和平接触信号。
“这里是……‘守望者’遗民，请求与‘仙朝’文明最高决策者对话。我们……带来了关于‘肃正协议’的……真相，与……警告。”
信号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杂音，但其透露的信息，却让“磐石”基地如临大敌。岳擎天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圣庭，同时派遣一支精锐舰队将其远远包围、监控。
雷九龙与雷璟在获悉后，果断决定亲自通过高保密级别的远程通讯，与这自称“守望者遗民”的存在进行接触。为防不测，通讯地点设在了皇极殿地底最深处的“禁神密室”，周围布下了仙朝最顶级的防护与隔绝阵法。
通讯接通，全息影像中，出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它似乎是一个由光与影交织而成的人形轮廓，轮廓边缘不断波动、闪烁，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其“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或者说类似眼睛的光点）异常明亮，透露出无尽的沧桑与疲惫。
“吾名……艾塔（模糊的音节），‘守望者’最后的记录者与信使。”那个存在发出的声音直接在雷九龙父子脑海中响起，用的是某种古老的神念交流方式，跨越了语言的障碍，“时间……不多了。吾之载体正在崩解。长话短说。”
“肃正协议，非自然造物。其核心，乃是被唤醒的‘太古净化契约’的一部分执行终端。在更久远的纪元，诸多高阶文明为抵御某种不可名状的‘混沌侵蚀’，共同订立了此契约，并创造了‘监督者’体系与‘肃正协议’原型，作为最后的防线与……重启工具。”
雷九龙与雷璟心中剧震。这与那份禁忌情报的碎片隐隐吻合。
“然，契约被扭曲了。”自称艾塔的存在语气中带着深沉的悲哀，“‘监督者’或因内斗，或因漫长时光中的逻辑错乱，早已背离初衷。‘肃正协议’亦在无尽的执行与进化中，将‘净化’与‘重启’扭曲为绝对的、冰冷的‘存在格式统一化’。任何不符合其预设‘纯净格式’的文明与生命形态，皆在‘净化’之列。仙朝……你们的灵能修炼体系、对法则的独特理解、乃至社会结构，皆被判定为‘高偏离度异常’，威胁等级……极高。”
“所以它们要‘重塑星河’？”雷璟沉声问道。
“是的。”艾塔的光影波动得更加剧烈，“‘净化协议’的终极阶段，便是启动遍布星河的上古‘界碑’，重构物理常数，抹去所有‘异常’，将一切‘校正’回契约最初设定的‘纯净模板’。届时，星辰或许依旧，但生命与文明……将归于它们定义的‘秩序’。”
“可有阻止之法？”雷九龙的声音冰冷，但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震动。
“契约的‘核心指令源’与‘界碑控制枢纽’早已失落，或许已被‘监督者’残余掌控，或许藏于某个被遗忘的‘古圣遗迹’。”艾塔的影像开始出现雪花般的噪点，“找到它们，中断或修改指令，是唯一希望。但‘监督者’与肃正协议绝不会允许……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并加速‘净化’进程。警告你们……它们对仙朝的渗透，比你们想象的更深……小心……来自内部的……”
话音未落，艾塔的影像剧烈闪烁，随即彻底消失，通讯也被强制切断。几乎同时，“磐石”基地传来报告，那艘自称“守望者”的飞船，在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后，自行分解，未留下任何可追踪的残骸。
禁神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雷九龙与雷璟相对无言，刚刚接收的信息太过震撼，颠覆了他们对战争本质的认知。
“父皇，若其所言为真……”雷璟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便不再是国与国、文明与文明之战。”雷九龙缓缓起身，周身散发出一种令空间都微微颤栗的恐怖威压，“这是生存之战，是道统之争，是决定这片星空下，万物是否还有‘未来’的战争！”
他看向雷璟，目光如燃烧的星辰：“‘星梭’计划，变更最高优先级。他们的任务，不再是简单的侦察与破坏。朕要他们，成为寻找‘核心指令源’与‘界碑枢纽’的先驱！‘熔炉’的所有研究，也必须向此倾斜！”
“可是父皇，那‘守望者’所言，未必全然可信，或许是敌人的另一个圈套……”
“朕知道。”雷九龙打断儿子的话，眼神深邃如渊，“但此时此刻，我们没有选择。传令下去，启动‘薪火’计划。从即日起，秘密筛选、转移各领域最顶尖的学者、最有潜力的年轻修士、以及承载文明火种的典籍与传承至宝，前往那几处连暗影卫都只有朕知晓的绝对密境。”
雷璟瞳孔骤缩：“父皇，这是要……”
“做最坏的打算，留最后的火种。”雷九龙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若我等失败，至少……要让后来者知道，敌人是谁，因何而战。”
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氛，弥漫在禁神密室。仙朝这艘巨轮，在知晓了前方可能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瀑布后，非但没有转向，反而开足了马力，准备做那劈开瀑布的利刃，或者……成为照亮后来者道路的，最后一道火光。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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