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坐在东城小院的藤椅上,手里捏着本李教授送的线装书。书页泛黄,字里行间是“之乎者也”的韵律,阳光透过葡萄架落在纸上,晃得他眼睛发花。隔壁传来张教授拉二胡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像泣像诉,和着胡同里卖豆腐的吆喝声,构成了东城独有的晨曲。
他来东城快两年了,却总觉得像隔着层毛玻璃看世界。
这里的人说话慢条斯理,讨论的是“诗词格律”“书画鉴定”,递烟要用双手,喝茶要先闻香,连吵架都带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克制。上次李教授和王编辑为“苏轼词到底豪放还是婉约”争了一下午,最后以“各执一词,下次再论”收尾,换作95号院,怕是早就抄起板凳了。
这种“体面”让他拘谨。
有次参加文化局组织的茶会,他穿着新买的中山装,却总觉得袖口太紧。别人聊“敦煌壁画的修复”,他插不上嘴;别人说“最近得了幅郑板桥的墨竹”,他只能点头微笑。有位老先生问他“对《兰亭序》的拓本有何见解”,他憋了半天说“字挺好看的”,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那笑声里的温和,比95号院的争吵更让他无措。
他知道自己和这里的“文化人”不一样。
他们大多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谈的是“家国天下”,就算家道中落,骨子里也带着股从容。李教授的父亲是前清举人,家里藏着不少古籍,就算吃窝头就咸菜,也要在饭前读段《论语》;王编辑的祖父是北大教授,她十岁就能背《琵琶行》,说起“新文化运动”头头是道。
而他,前世是挤地铁、还房贷的普通人,穿越后靠着空间才站稳脚跟。他的“见识”来自后世的网络和书本,是碎片化的、功利的,没有他们那种浸润骨髓的文化底气。他能说出“《清明上河图》藏在故宫”,却讲不出画里的市井格局;他知道“甲骨文很珍贵”,却认不出几个字。
这种差异,在“钱”上体现得更明显。
东城的“有钱人”和95号院的“富裕”是两回事。95号院的人藏富,穿补丁衣服,吃粗粮,钱都花在“实在”处——给孩子扯布做衣服,给老人买红糖补身子。而东城的人,富得“雅”。他们可能住的是旧平房,却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可能穿的是洗旧的长衫,却在案头摆着官窑笔洗。
有位姓赵的老先生,看着像个普通老头,每天拎着鸟笼去公园遛弯,沈言后来才知道,他家里藏着两箱宋瓷,随便一件就能买下半条胡同。可他照样喝两分钱一碗的豆汁,跟小贩讨价还价买鸟食,那份“富而不露”的淡然,是沈言学不来的。
沈言自己呢?他空间里的金银珠宝能堆成山,却不知道该怎么“雅”着花。买了块好砚台,却不知道该配什么墨;收了幅古画,却担心挂坏了不敢碰;最奢侈的消费,不过是给小黑买了个景泰蓝的猫食盆,还被李教授笑“暴殄天物”。
他像个拿着金元宝的孩子,捧着财富却不知道怎么用,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继续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这种“有钱却不会花”的窘迫,比前世的“没钱花”更让他迷茫。
前阵子他花了三个月,走遍了大江南北,想找找“融入”的感觉。
在西安,他站在古城墙上看落日,听当地人说“秦始皇就在这底下埋着”,心里忽然有了点触动;在苏州,他坐在乌篷船里,看两岸的白墙黑瓦,听船娘唱吴侬软语,觉得日子慢得像首诗;在广州,他在茶楼里喝早茶,看老人慢悠悠地品茶、聊天,忽然明白“日子不是只有拼命往前跑”。
他带回来不少东西:西安的兵马俑复制品,苏州的苏绣,广州的陈皮。摆在东城的小院里,却总觉得像借来的风景,和周围的环境隔着层膜。
就像他给李教授带的陈皮,李教授泡在茶里,说“这是十年的陈香”,他却只记得在广州市场上,为了两毛钱跟小贩磨了半天嘴皮子——那是95号院教给他的生存本能,改不了。
他有时会回95号院,想找找“归属感”。
可院里的吵吵闹闹也让他生分了。傻柱骂许大茂“断子绝孙”,他觉得刺耳;二大爷摆干部谱,他觉得滑稽;贾张氏撒泼打滚,他竟生出点“何必呢”的念头。有次傻柱拉着他去看刚弄来的野味,说“晚上炖了下酒”,他看着那只还在挣扎的野兔,忽然想起李教授说的“万物有灵”,竟没了胃口。
他成了个“中间人”——在东城觉得太雅,回95号院觉得太俗;跟文化人聊不来,跟工人师傅又差点意思;握着旁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放;明明有了安稳的日子,心里却空落落的。
那天夜里,小黑跳上他的膝头,用头蹭他的下巴。他摸着猫柔软的毛,忽然想起刚穿越时的日子。那时候只想活下去,有口吃的就觉得幸福,根本没想过“融入”“归属”这些事。是日子太安稳了,才生出这些闲愁?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李教授送的《金刚经》,翻到那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不懂佛法,却觉得这话有点意思——或许不必刻意“融入”,不必非要“归属”,像小黑一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在哪都能活得自在,不也挺好?
第二天,他把那只景泰蓝猫食盆收进了空间,换了个粗瓷碗。小黑照样吃得香喷喷。
他去茶会,不再勉强自己插话,只静静听着,偶尔给别人添添茶;回95号院,不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亲切,傻柱骂许大茂时,他还能笑着递根烟;他开始学写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也自得其乐;他把空间里的好酒拿出来,请李教授和傻柱一起喝,看着文化人跟糙汉子碰杯,觉得这画面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或许,迷茫本就是日子的一部分。
他不必非要变成东城人,也不必固守95号院的活法。他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握着空间的秘密,在这个时代慢慢走,慢慢看,慢慢活成自己的样子——有点俗,有点雅,有点疏离,又有点牵挂。
傍晚,沈言坐在藤椅上,看着小黑在院里追萤火虫。李教授的二胡声又响起来,这次拉的是《二泉映月》,哀而不伤。远处传来95号院方向隐约的争吵声,大概又是傻柱和许大茂在斗嘴。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自己炒的粗茶,味道有点涩,却很实在。
挺好。
有点迷茫,有点困惑,却也有点踏实。就像这杯茶,苦中带点甜,涩里藏点香,这才是日子本来的味道。
沈言笑了笑,把小黑抱进怀里。猫打了个哈欠,在他膝头蜷成一团。夜色渐浓,星星亮了起来,照着东城的安静,也照着95号院的热闹,而他,就在这安静与热闹之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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