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事被衙役带走，“福瑞药材行”零售铺面被暂时查封，假药风波如同瘟疫般在吴州城扩散开来。尽管“福瑞药材行”背景深厚，动用关系极力压制舆论，并试图将责任推给“供货商”和“临时工”，但信誉的崩塌已然发生。往日里门庭若市的铺面，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偶有顾客上门，也多是持怀疑态度，反复查验。
这对于依靠信誉和渠道的药材行来说，无疑是沉重打击。更让七爷震怒的是，对方不仅精准地破坏了他的栽赃计划，还反手将了他一军，让他损失了钱管事这条得力臂膀，并将官府的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福瑞药材行”后院，那间防守严密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七爷面沉如水，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对阴沉木的核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下方跪着几个负责不同事务的管事，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废物！一群废物！”七爷猛地将核桃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连对方是谁在搞鬼都查不清楚！钱德禄那个蠢货，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名负责对外联络的管事硬着头皮回道：“七爷息怒……属下们正在全力追查。只是……那沈薇行事极为谨慎，城西的铺子只是幌子，她真正的落脚点至今未能确定。而且，这次假药事件，背后似乎……似乎还有别的力量在推动，反应太快了，不像是她一个外来女子能独自办到的。”
“别的力量？”七爷眼神一厉，“谁？”
“属下……属下怀疑，可能跟之前警告过我们的，关于那位‘煜公子’的旧部有关。”管事小心翼翼地说道，“韩青那一系的人，在吴州潜藏多年，根须比我们想的要深。如果他们和沈薇联手……”
“韩青……”七爷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当然知道韩青，那是当年跟着“那位”南征北战的悍将，虽然后来“那位”倒台，其麾下势力星散，但韩青这一支暗线却如同跗骨之蛆，始终难以清除。如果他们真的和沈薇搅在一起，事情就棘手了。
但旋即，他眼中的忌惮被更深的狠厉取代。就算韩青插手又如何？在吴州，乃至在江南，他“黑塔”才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对方不过是丧家之犬和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
“不管是谁！敢挡‘黑塔’的路，就只有死路一条！”七爷声音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他们不是在乎那个秦太医和‘回春阁’吗？那我就先毁了他们在乎的东西！”
他眼中凶光闪烁，一条更加毒辣、更加不计后果的计策在心中成型。
“去，把库房里那批‘黑货’准备好。”七爷对心腹低声吩咐道，“另外，让我们安插在漕帮和码头苦力里的那些人动起来。明天，我要让‘济世堂’和‘回春阁’，彻底从吴州城消失！”
他所谓的“黑货”，是一种极其易燃、且燃烧后会释放毒烟的混合油脂。而煽动漕帮和苦力闹事，则是要制造混乱，掩盖纵火的真相，甚至可以将事情伪装成“民愤”引发的意外。
这是一条绝户计！不仅要毁掉对方的根基，还要让无数无辜者陪葬！其狠毒程度，远超之前的栽赃陷害。
……
城西小院，沈薇很快通过韩青的渠道，得知了七爷的动向。
“纵火？制造民乱？”沈薇听着阿煜带回的消息，眼中寒芒乍现，“他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敢用如此丧心病狂的手段！”
阿煜脸色也极为凝重：“七爷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漕帮和码头苦力人数众多，一旦被煽动起来，冲击医馆药铺，再加上纵火和毒烟，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阻止他！”
沈薇在房间里快速踱步，大脑飞速运转。阻止？如何阻止？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调动的是底层力量，防不胜防。报官？官府未必能及时反应，就算反应了，面对成百上千被煽动的苦力，也未必能有效弹压，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不能硬挡，只能巧破。”沈薇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刀，“他不是想煽动民乱吗？那我们就让他煽动不起来！”
她看向阿煜：“韩青在底层人脉如何？能否接触到漕帮和苦力中有威望的头目？”
阿煜沉吟道：“韩青经营多年，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漕帮的几个老把头，苦力中的一些仗义之人，应该能说上话。”
“好！”沈薇当机立断，“立刻联系韩青，让他想办法给那些头目递话，就说明日有人要假借他们的名义，煽动兄弟冲击医馆，纵火行凶，目的是为了掩盖某些人大肆贩卖假药、谋财害命的罪行！让他们管好手下兄弟，莫要被人当枪使，否则官府追查下来，谁都跑不了！”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直接揭穿七爷的阴谋，利用底层民众对官府和“假药”的天然警惕与愤恨，将祸水引回“福瑞药材行”自身！
“另外，”沈薇继续道，“让我们的人，连夜在‘济世堂’、‘回春阁’以及‘福瑞药材行’周围几条街的暗处，撒上大量的‘清心散’和‘避毒粉’。万一对方狗急跳墙真的放了毒烟，也能最大程度减少伤害。”
“清心散”能提神醒脑，抵抗迷烟，“避毒粉”则能中和部分常见毒素。这是沈薇能做的，最直接的防护。
阿煜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还有，”沈薇叫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既然七爷这么喜欢玩火，那我们就送他一份‘大礼’。让韩青的人，想办法把几罐那种‘黑货’，‘不小心’遗落在‘福瑞药材行’后院的隐蔽角落。记住，要留下点指向钱管事或者七爷其他心腹的‘线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放火栽赃？那我就把纵火的工具和嫌疑，提前给你送回去！
阿煜深深看了沈薇一眼，对她的狠辣与果决有了新的认识。他没有丝毫犹豫，应声道：“明白！”
夜色再次成为双方博弈的棋盘。沈薇这边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反制措施，而“福瑞药材行”后院，七爷也在进行着最后的部署。
“人都安排好了吗？”七爷看着下方几个面目精悍的汉子，这些都是他暗中蓄养的死士，也是执行这次纵火和煽动任务的核心。
“回七爷，都安排好了！明天巳时，码头卸货的时候，我们的人会率先发难，指责‘回春阁’和‘济世堂’售卖假药害人，然后趁乱点火！保证烧得干干净净！”为首的死士头目狞笑着说道。
“很好！”七爷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记住，手脚干净点！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仿佛已经看到“济世堂”和“回春阁”陷入火海，看到沈薇和秦太医在混乱中哀嚎的场景。却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随着他毒牙的显露，悄然向他笼罩而来。
困兽之斗，最为凶险。而这一次，沈薇不再选择被动防御，她要主动出击，将这头陷入疯狂的困兽，彻底钉死在他的巢穴之中。
吴州城的夜空，星子晦暗，一场决定命运走向的暗战与明争，即将在黎明后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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