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的行动迅捷而无声，如同暗夜中的流水。他们带着顾九歌在迷宫般的下城区穿行，路线复杂而隐蔽，显然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甚至远超小老鼠。顾九歌被夹在中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两人身上传来的、如同磐石般沉稳又带着一丝血腥气的压迫感。他们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指令，没有任何交流。
她没有试图挣扎或询问，只是默默地跟随，同时全力运转《溯源观想法》，尽可能地从周围活跃的元素中汲取能量，恢复着近乎干涸的神力和疲惫不堪的身体。怀中的金属片、元素之心等物被她用破烂的布料紧紧包裹，贴身藏好，世界种子的共鸣感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废弃仓库的区域。领头的灰衣男子在一扇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铁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铁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
“进去。”
顾九歌被带了进去。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灯火昏暗的阶梯，空气变得干燥、凉爽，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类似消毒药水的气味，与下城区污浊的空气截然不同。阶梯尽头，是一处宽敞的地下空间，被粗糙但坚固的石壁包围，顶部镶嵌着散发出稳定白光的晶石（显然比下城区的照明水晶高级得多）。这里像是一个秘密基地，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有几个同样穿着灰色服饰的人正在忙碌，有的在保养武器，有的在查看地图，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便继续手中的工作。
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顾九歌被带到基地深处的一个单独隔间。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金属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在这里等着。”为首的灰衣男子说完，便和另外几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隔间内只剩下顾九歌一人。她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墙壁光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门是厚重的金属制成，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一角镶嵌的白色晶石。这里像一个牢房，但比下城区的任何地方都要干净和……安全？
她走到门边，尝试推了推，纹丝不动。又用神识探查，发现门和墙壁内部似乎都掺入了某种隔绝能量探测的材料，她的神识如同陷入泥沼，难以穿透。
逃脱暂时无望。
她回到椅子边坐下，开始整理思绪。这些灰衣人是谁？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从他们精准的狙杀、配备的法师、以及这个隐秘的基地来看，绝非凡俗势力。是某个贵族秘密培养的暗卫？还是某个神秘组织？
他们两次出手相救，看似善意，但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态度，又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更像是在……保护一件重要的物品或工具？
顾九歌摸了摸怀中的金属片。难道他们的目标，是这块奇特的金属？还是……她本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并非之前那些行动人员，而是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步伐沉稳，身上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洞察一切的精明。
他走到顾九歌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你可以叫我‘暗影’。”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里，是‘守夜人’的一个安全屋。”
守夜人？顾九歌心中微动，这个名字她似乎在《艾瑞兰德风物志》的残页上瞥见过一眼，似乎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游离于各大势力和国家之外，行事诡秘，目的不明。
“你们为什么抓我？”顾九歌直接问道，语气平静。
“抓？”暗影微微挑眉，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们更倾向于称之为‘邀请’和‘保护’。若非我们的人及时出手，你现在已经是一具躺在锈水街的尸体，或者落在裂齿帮手里，生不如死。”
“那么，守夜人‘邀请’我，所为何事？”顾九歌不为所动。
暗影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顾九歌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我们对你很感兴趣，顾九歌小姐——或者说，这位来自异界的灵魂。”
顾九歌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他怎么会知道？！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暗影似乎看穿了她的伪装，轻轻笑了笑，靠在椅背上：“不必紧张。守夜人的职责之一，便是观察和记录那些‘异常’的存在。你的降临，虽然隐秘，但并非毫无痕迹。你的灵魂波长，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从你降临在那条肮脏的巷道，到你利用智慧和一点……奇特的力量，在下城区挣扎求生，甚至引动了‘大地之心’的共鸣，以及……你手中那块能吞噬并转化元素能量的奇特金属。”
他几乎点明了她所有的秘密！
顾九歌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个“守夜人”组织，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你们想要什么？”她声音干涩地问道。
“合作。”暗影干脆地说道，“我们对你，以及你带来的‘变数’感兴趣。守夜人需要了解不同世界的力量体系，需要应对可能出现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威胁。而你，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样本，拥有巨大的研究价值。”
活体样本？研究价值？顾九歌心中一沉。
“当然，我们并非那些疯狂解剖异界来客的邪教徒。”暗影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补充道，“我们更倾向于一种互利共赢的合作。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让你摆脱裂齿帮和某些内城区大人物的麻烦。可以提供资源，帮助你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甚至……研究你手中那块金属的秘密。”
“代价是什么？”顾九歌冷静地问。
“你需要定期配合我们的研究——非伤害性研究，主要是记录你的力量成长、对世界规则的适应情况等。同时，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你需要为守夜人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利用你作为‘变数’的优势。”暗影说道，“这比你独自一人在下城区挣扎，随时可能丧命，要好得多，不是吗？”
顾九歌沉默着。对方给出的条件，听起来似乎不错。有庇护，有资源，还能借助他们的力量研究金属片和元素之心。但代价是失去自由，成为别人的观察对象和潜在的工具。
她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如果我说不呢？”她抬起眼，直视暗影。
暗影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那么，我们会‘请’你继续留在这里，直到你改变主意。或者……将你以及你身上所有的秘密，包括那块奇特的金属，移交给对此更感兴趣的势力，比如……皇家法师塔，或者某些痴迷于异界召唤的古老家族。我想，他们对待‘样本’的方式，可能会更加……直接。”
赤裸裸的威胁！
顾九歌握紧了拳头。她毫不怀疑对方能做到这一点。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抗衡。
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苟且偷生，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目光恢复了平静：“我需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以及对我个人物品的所有权和研究主导权。”
暗影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选择：“可以。守夜人尊重有价值的合作者。我们会拟定一份契约，以魔法誓言为证。”
他站起身：“欢迎加入守夜人的观察名单，顾九歌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隔间，重新锁上了门。
顾九歌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紧闭的金属门，眼神复杂。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但这一次，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利用守夜人的资源，更快恢复力量、揭开秘密的机会。
她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金属片。
无论如何，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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