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亲身体验……陈默父亲最后的时刻。”
陈凛的话，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林晓月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寒意和尖锐的刺痛。那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种基于冰冷数据推演出的、极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意识被同化，或者被打散流放。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林晓月”这个存在的彻底终结。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凝固的错觉。她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不能慌！绝对不能！
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向陈凛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眸子，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顺从：“我……明白了。”
她没有质问，没有哀求，因为这毫无意义。在陈凛的认知里，她早已不是拥有自主意志的人，而是一件即将被用于最终测试的、珍贵的实验仪器。
陈凛对她的“配合”似乎很满意，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真实想法。他微微颔首，对旁边的研究员吩咐道：“准备‘共振器’，一小时后开始。”
研究员领命而去。
陈凛最后看了林晓月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仪器最后的参数，然后也转身离开，厚重的房门再次合拢，将令人窒息的寂静还给这个囚笼。
“妈……”秦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他紧紧抱住林晓月的胳膊，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不要……我们逃吧……求你了……”
**第二节**
逃？往哪里逃？
林晓月看着儿子惊恐绝望的脸，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陈凛敢把计划告诉她，就意味着他有绝对的把握，他们无处可逃。
但是，坐以待毙吗？
不！
她轻轻抚摸着秦风的头发，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她自身温柔与陈默碎片残留冰冷的语气，低声道：“别怕，秦风。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儿子泪流满面的脸，将全部的心神沉入自己的意识深处。
那把“钥匙”……那个由陈默碎片湮灭前与她共鸣而激活的、关于“门”的独特频率……是她唯一的希望！
陈凛想利用她和陈默最后的“锚定”链接作为杠杆，撬动“归墟”的力量。那么，她能否……反过来，利用这场“共振”，将这把“钥匙”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开始主动地、极其隐蔽地，在意识深处反复勾勒、模拟那道“数据之门”的虚影，尝试调动那丝被激活的、“门”的波动。她不再抗拒脑海中那片属于陈默的、死寂的荒原，反而主动将自身意识缓缓沉浸进去，如同将手探入冰冷沉寂的湖底，去触摸那可能还残留着的、最后的“锚点”痕迹。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悬崖边缘跳舞。她必须精准地控制着意识波动的幅度，不能引起太阳穴上“稳定器”的警报，又要足够深入，去唤醒那微乎其微的共鸣可能。
汗水再次浸湿了她的额发，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极度专注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第三节**
一小时后，房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阵仗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检测都要大。陈凛亲自带队，数名研究员推着一台更加复杂、布满各种指示灯和能量导管的银色仪器走了进来。那仪器中心，是一个堪堪能容纳一人躺入的、如同水晶棺般的透明舱体。
“共振器”。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压迫感。
“进去。”陈凛的命令简短而不容置疑。
林晓月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风，用眼神最后一次传递着无声的嘱托，然后，她依言，平静地走向那个透明舱体，躺了进去。
舱盖缓缓合拢，发出气密锁死的轻响。冰凉的接口自动贴上她的太阳穴、手腕和胸口，与那枚金属贴片连接在一起。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能量场开始在场内弥漫开来。
透过透明的舱盖，她能看到陈凛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着，研究员们各司其职，紧张地监控着各项数据。秦风被一名护卫拦在远处，拼命挣扎着，哭喊声被厚厚的舱壁隔绝，只剩下模糊的影像。
“启动初级共振场。”陈凛下令。
嗡——
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响起。林晓月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微地震动起来，脑海中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搅拌机，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旋转！那枚“稳定器”贴片传来强烈的麻痹感，试图压制这种波动，但在这强大的共振场下，它的效果似乎被削弱了！
就是现在！
**第四节**
林晓月猛地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不再去抵抗那翻腾的意识，反而主动引导着它们，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脑海中那片死寂的荒原，涌向那个她反复模拟的、“数据之门”的虚影！
她在脑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将自身的存在感，将与陈默碎片最后共鸣留下的那丝“频率”，如同最炽热的火焰般，狠狠地“撞”向那扇虚幻的门！
「开——！」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无声，却在她意识的宇宙中掀起了毁灭性的风暴！
那扇原本只是虚影的“数据之门”，在内部共鸣与外部共振场的双重刺激下，竟然猛地凝实了一瞬！门上流动的暗金色符号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数破碎信息和原始意识流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门”的另一面——那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之海中传来！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能量溢出！”
“目标意识波动超出阈值！”
“共振器能量负载急剧升高！”
刺耳的警报声在主控室疯狂响起！屏幕上的数据瞬间变成一片乱码和赤红的警告标志！
陈凛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狂热以及一丝……事情超出掌控的惊怒！
“怎么回事？！立刻抑制能量输出！稳定她的意识！”他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第五节**
林晓月躺在共振器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焦点，只有无数破碎的数据流光在疯狂闪烁、湮灭！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扇“门”后的混沌之海强行拉扯、撕碎，又仿佛有无数陌生的、属于陈默的、甚至可能属于更久远存在的记忆碎片，正顺着这条被强行打开的通道，疯狂地倒灌进她的脑海！
痛苦！极致的痛苦！
混乱！无边的混乱！
但在那痛苦与混乱的最深处，一点奇异的、冰冷的“清醒”，如同定海神针般，顽强地锚定着她的核心意识。
那是陈默碎片彻底湮灭前，留给她的最后遗产——一种对“归墟”和“意识潜流”的本能理解，一种超越了她自身认知的、冰冷的掌控力！
她“看”到了！在无数倒灌的记忆碎片中，有一段被加密得极深、属于陈默父亲——陈景云——的、濒死前的记忆回响！
那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年轻的陈景云倒在控制台前，胸口插着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大褂。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按下控制台上的某个按钮，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无尽的遗憾和……决绝！
而在他视线前方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与“回响计划”相关的、极其复杂的倒计时界面！旁边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林晓月无比熟悉的标志——
那是“晨曦”的雏形Logo！
就在林晓月即将被这股混乱的信息洪流彻底吞噬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仪器，而是来自“静滞间”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整个门板如同被炮弹击中般，扭曲、变形，然后轰然向内倒塌！
弥漫的烟尘中，一个穿着灰色制服、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观测者”去而复返！
他（或她）的目光穿透烟尘，直接落在共振器中濒临崩溃的林晓月身上，电子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干扰终止。”
“样本回收程序，启动。”
（第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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