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的欢庆余韵尚未散去,一封加密电报便被送到了王师长的指挥部。电报上的字迹寥寥,却字字如冰:“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已调集整编74师、整编11师及地方保安团共五万余人,兵分三路对我根据地实施铁壁合围,西路敌军先锋已抵青阳镇,距清风镇不足百里。”
指挥部内,煤油灯的光晕在地图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林风指尖划过标注着敌军动向的红色箭头,眉头紧锁。整编74师是国民党的王牌主力,全副美式装备,战斗力极强,而整编11师也是久经沙场的劲旅,此番敌军来势汹汹,绝非之前的零散反扑可比。
“敌人想一口吞掉我们的根据地。”王师长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沉得像碾过碎石的车轮,“西路是整编74师的51旅,旅长邱维达是个狠角色,擅长穿插分割;东路是整编11师的18旅,旅长杨伯涛老奸巨猾,惯于打情报战;中路是地方保安团拼凑的‘剿共纵队’,看似最弱,实则熟悉地形,专搞袭扰。”
林风抬眼看向地图,青阳镇地处根据地西侧门户,是敌军西进的必经之路,镇外有青阳河环绕,镇内街巷纵横,易守难攻。“师长,青阳镇不能丢。丢了青阳镇,敌人就能直扑清风镇,我们的根据地腹地就暴露在他们的炮火下了。”
“我知道。”王师长点头,指了指地图上的青阳镇,“我打算让你带原县大队的战士们先赶赴青阳镇布防,主力部队随后跟进。另外,情报科截获消息,敌人在青阳镇安插了卧底,代号‘猫头鹰’,负责传递我方布防情报,你此行还要揪出这个内鬼,绝不能让我们的部署落在敌人手里。”
林风心头一凛,卧底的存在意味着每一步行动都可能暴露在敌人视野中,这场仗从一开始就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凶险。“请师长放心,我一定守住青阳镇,挖出‘猫头鹰’!”
临行前夜,小花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给林风的军装缝补袖口。昏黄的灯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长长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手里的针线却始终稳当。“林风哥,这次去青阳镇,一定要多留心。敌人有卧底,你身边的人也未必都可信。”
林风从背后轻轻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皂角香。“我知道,你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往前线跑。等我回来,咱们的向日葵该收籽了。”
小花转过身,从枕下摸出一个绣着平安结的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几片磨光滑的桃木片,塞进林风的衣兜:“这是王大妈给的,说能避邪。你带着,我等你回来吃炒瓜子。”
第二天拂晓,林风带着部队悄悄出发。队伍分成三路,一路由张强带领,伪装成赶集的百姓,潜入青阳镇摸清敌情;一路由刘勇带领,在青阳镇外的山林里构筑隐蔽工事;林风则带着小王和几名侦察兵,扮成货郎,先行进入青阳镇探查虚实。
青阳镇的街头已是风声鹤唳,国民党军队的岗哨遍布路口,盘查格外严格。林风挑着货郎担,一边吆喝着“卖针头线脑、花生糖嘞”,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镇内的动静。镇东头的关帝庙被改造成了敌军的临时指挥部,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不时有挎着公文包的军官进进出出;镇西的粮库被敌军控制,门口堆着成箱的弹药,几名士兵正扛着麻袋往里搬——看麻袋的轮廓,多半是粮食。
“林排长,你看那边。”小王用下巴指了指街角的茶馆,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正端着茶杯,目光却频频瞟向关帝庙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杂乱却透着规律。
林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挑着担子走到茶馆门口,放下担子吆喝:“花生糖甜滋滋,一文钱两块嘞!”
长衫男人抬眼瞥了他一下,随即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扔下楼:“伙计,上来给我称半斤花生糖。”
林风心里一动,提着秤杆上了二楼,走到男人桌前。男人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城西粮库,戌时三刻,卸货。”
林风指尖一顿,面上却笑得憨厚:“客官,您要的花生糖,半斤不多不少。”说着将包好的花生糖推到男人面前,趁递秤杆的间隙,飞快地在桌下塞了一张纸条——那是情报科特制的暗号纸,正面是空白,背面用米汤写着“猫头鹰何在”。
男人接过纸条,若无其事地塞进袖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不错,下次还来买你的糖。”
林风躬身道谢,转身下楼,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男人的言行举止绝非普通百姓,他那句“戌时三刻卸货”,大概率是在传递情报,可他到底是敌人的卧底,还是我方的情报人员?
回到临时联络点,张强已经带着消息回来:“林排长,镇里的敌军大概有一个团,外加一个炮兵连,炮兵阵地设在镇北的土坡上,直接对着青阳河的渡口。另外,我发现镇里有个叫‘福兴客栈’的地方,进出的都是国民党军官,形迹可疑。”
刘勇也派人送来消息:“山林工事已构筑完毕,隐蔽性很好,但敌军的侦察机上午来过两次,怕是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动向。”
林风揉了揉眉心,卧底的问题不解决,他们的任何部署都可能成为敌人的靶子。他想起茶馆里那个长衫男人,戌时三刻的城西粮库,或许是个突破口。
入夜后,青阳镇的街巷渐渐沉寂,只有敌军岗哨的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林风带着小王和两名侦察兵,借着夜色掩护,潜到城西粮库附近。粮库周围布满了铁丝网,门口有四名哨兵把守,每隔十分钟就会巡逻一次。
戌时三刻刚到,粮库的侧门悄悄打开,一辆骡马车从里面驶出来,赶车的人正是茶馆里的长衫男人。骡马车刚驶出不远,就被两名埋伏在暗处的国民党士兵拦下:“暗号?”
长衫男人低声答:“惊蛰雷动,万物复苏。”
士兵放行,骡马车朝着镇外的方向驶去。林风示意小王跟上,自己则带着另一名侦察兵摸进了粮库。粮库里堆满了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美式步枪和炮弹,墙角还堆着几台无线电发报机——这里根本不是粮库,而是敌军的军械库和情报中转站!
林风心头一震,正想进一步探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带着侦察兵躲进木箱堆后面,只见几名敌军士兵押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被蒙着眼,双手反绑,却依稀能认出是我方派往青阳镇的地下交通员老周。
“说!你们的主力部队什么时候到青阳镇?布防在哪里?”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男人厉声喝问,正是敌军51旅的情报处长钱默。
老周梗着脖子,一声不吭。钱默冷笑一声,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既然他不肯说,那就让‘猫头鹰’来问问他。”
茶馆里的长衫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却阴鸷的脸。他走到老周面前,慢悠悠地说:“老周,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根据地的交通员。你从清风镇出来时,带的那份布防图呢?交出来,我保你不死。”
老周猛地抬起头,声音里满是震惊:“你……你是‘猫头鹰’?!”
林风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原来茶馆里的男人就是卧底!他正想冲出去,却被小王一把拉住——小王已经摸了回来,朝他摇了摇头,指了指粮库外的方向。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数不清的手电筒光柱正朝着粮库聚拢,显然敌人早就设下了埋伏,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撤!”林风低喝一声,带着侦察兵从粮库的后窗翻了出去,借着夜色往镇外的山林撤退。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显然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回到山林的隐蔽工事里,林风满身泥土,脸色凝重。“我们暴露了。‘猫头鹰’就是茶馆里的长衫男人,他不仅是敌军的卧底,还控制着青阳镇的情报网,老周已经被他抓住了。”
张强一拳砸在树干上,骂道:“狗娘养的内鬼!要是让我抓住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刘勇皱着眉说:“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敌人既然知道我们在青阳镇布防,肯定会提前发起进攻,我们得赶紧调整部署,另外想办法救出老周,他手里有主力部队的行进路线,绝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林风点点头,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青阳镇周边的地形:“敌军的炮兵阵地在镇北土坡,那里视野开阔,能覆盖我们的渡口和工事。要想破局,得先端掉这个炮兵阵地。另外,‘猫头鹰’既然在镇里活动,肯定有固定的联络点,我们可以从他的联络渠道入手,引他上钩。”
第二天一早,敌军果然发起了进攻。炮弹呼啸着落在青阳镇外的山林工事上,炸起漫天的泥土和碎石,树干被炸得连根拔起,工事的掩体塌了大半。张强带着战士们躲在掩体后,顶着炮火还击,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扫向冲上来的敌军士兵。
“林排长,敌人的炮火太猛了!我们的工事快顶不住了!”一名战士大喊着,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就在他身边炸开,战士当场牺牲。
林风红着眼睛,抓起一把步枪,朝着敌军冲锋的方向还击:“把迫击炮架起来!瞄准镇北的炮兵阵地,给我往死里轰!”
几名战士立刻架起迫击炮,炮弹拖着尾焰飞向镇北土坡。几声巨响后,敌军的炮火暂时停了下来,显然是炮兵阵地遭到了打击。
“兄弟们,冲!”林风大喊着,带头跳出掩体,战士们紧随其后,朝着敌军发起反冲锋。玄铁刃在他手中寒光闪闪,劈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敌军士兵,鲜血溅在他的军装上,与泥土混在一起,凝成暗褐色的斑块。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上午,双方都伤亡惨重。敌军暂时撤退,林风带着部队退回工事,清点人数时发现,原本三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弹药也消耗了大半。
“必须尽快找到‘猫头鹰’,不然我们撑不到主力部队赶来。”林风靠在树干上,撕下衣角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我有个计划,让小王假扮成根据地的联络员,带着假的主力部队行进路线,去‘福兴客栈’找‘猫头鹰’接头,引他出来。”
小王眼神坚定:“林排长,放心!我一定把‘猫头鹰’引出来!”
傍晚时分,小王穿着一身商贩的衣服,提着一个布包走进福兴客栈。客栈大堂里,几个国民党军官正在喝酒,角落里坐着的正是“猫头鹰”——此刻他又换上了长衫,扮成商人的模样。
小王走到他面前,低声说:“暗号: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猫头鹰”抬眼打量着小王,眼神里满是警惕:“回令?”
“秋收满仓,五谷丰登。”小王镇定地回答,将布包放在桌上,“这是根据地主力部队的行进路线,你们要的情报都在里面。”
“猫头鹰”伸手想去拿布包,小王却按住了他的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答应的五百块银元呢?”
“猫头鹰”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沓银元放在桌上:“钱在这里,情报要是假的,你的命就留在这里。”
就在他伸手去拿布包的瞬间,小王猛地掀翻桌子,藏在桌下的匕首直刺他的胸口。“猫头鹰”反应极快,侧身躲过,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小王:“找死!”
枪声未落,客栈外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林风带着战士们冲了进来。“猫头鹰”心知中计,转身想从后窗逃跑,却被张强一把揪住衣领,重重摔在地上。
“说!老周在哪里?”林风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厉声喝问。
“猫头鹰”脸色惨白,却还嘴硬:“我不知道!你们杀了我也没用!”
小王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扔在他面前:“别装了!这张假情报里藏着我们的暗号,你要是没跟敌军联络,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猫头鹰”看着纸条上的米汤暗号,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瘫坐在地上:“老周……老周被关在关帝庙的地牢里……邱维达旅长已经下令,明天一早要是审不出情报,就枪毙他……”
林风立刻带人赶往关帝庙。此时关帝庙的敌军守军已被外围的战士牵制,林风带着突击队从侧门突入,一路砍杀到地牢门口。地牢里阴暗潮湿,老周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伤,却依旧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老周!我们来救你了!”林风砍断绑住老周的绳索,将他扶起来。
老周看到林风,虚弱地笑了笑:“林排长……我没说……布防图……我吞下去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邱维达带着卫队赶来了。“林风!别想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邱维达身边的机枪手立刻架起机枪,朝着地牢门口扫射。林风将老周护在身后,和张强背靠背组成防线,战士们纷纷举枪还击。
“小王,带老周从地道走!”林风大喊着,指了指地牢角落的一处暗门——那是之前侦察时发现的逃生地道,直通镇外的青阳河边。
小王立刻背起老周,钻进地道。林风则带着战士们死死守住地牢门口,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玄铁刃在他手中舞成一道寒光,敌军士兵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邱维达见久攻不下,恼羞成怒,下令炮兵轰击关帝庙。炮弹落在庙顶,瓦片和横梁纷纷坠落,整座关帝庙摇摇欲坠。
“撤!”林风大喊一声,带着剩余的战士钻进地道。身后的关帝庙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泥土和石块瞬间堵住了地道口。
地道里漆黑一片,只能靠着摸索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光亮,众人爬出地道,正好落在青阳河边的渡口。刘勇早已带着船只等候在那里,看到林风等人出来,立刻大喊:“快上船!敌人的追兵来了!”
邱维达带着部队追到河边时,林风等人已经乘着木船驶向对岸。邱维达气得跺脚,却只能看着木船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回到清风镇的根据地,老周被立刻送往战地医院救治,万幸的是他虽然伤势严重,却并无性命之忧。“猫头鹰”被押送到情报科审讯,从他口中挖出了敌军的详细部署:邱维达的51旅打算在青阳镇拖住我方主力,东路的杨伯涛18旅则趁机迂回,偷袭根据地后方的兵工厂。
“好险!”王师长看着审讯报告,后怕地说,“要是晚一步挖出内鬼,我们的兵工厂就完了。林风,你这次立了大功!”
林风却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师长,战斗才刚刚开始。杨伯涛的18旅擅长迂回穿插,我们得立刻调整部署,守住兵工厂,同时联合主力部队,打敌人一个首尾不能相顾。”
王师长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给主力部队发了电报,让他们星夜驰援。你先去休息,等下我们开会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林风走出指挥部,晨光正好落在他沾满硝烟的军装上,远处的向日葵田里,金色的花盘迎着朝阳微微晃动。他摸了摸衣兜里的平安结布袋,想起小花说的炒瓜子,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只要守住这片土地,守住身边的人,再多的艰险,也值得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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