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把肩上的步枪往身后挪了挪,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那裤腿早就被泥水浸得发硬,蹭起来沙沙响。他看着林风的眼睛,声音沉得像淀里的淤泥:“副营长,按说咱八路军打仗,从来没有丢下兄弟的理儿。可张大力和小王这伤,真要往水道里走,不是逞强,是玩命。”
李文彬蹲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湿泥,指甲缝里都填满了墨绿色的水草碎。他抬头时,额前的碎发往下滴着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赵哥说得在理。这水道看着浅,底下全是烂泥和水草,踩不稳就容易陷进去。张大力腿上的伤要是沾了水,感染了可就麻烦了——咱没药,到时候连截肢的条件都没有。”
林风的手指还停在驳壳枪的枪柄上,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点。他转头看向水道的方向,芦苇荡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叶子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窥探。刚才陈虎说的鬼子巡逻队还在河对岸转悠,要是再耽误下去,天快黑了,鬼子说不定会加派人手,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副营长,我真没事。”张大力又想挣扎,可刚一使劲,额头上就冒了一层冷汗,他咬着牙,声音有点发颤,“咱队伍里就这么几个人,少一个都不行。我要是留下来,就是拖累你们——你们带着我,慢慢走,肯定能过去。”
小王也跟着点头,他扶着张大力的胳膊,右腿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裤腿上的血渍又扩大了一圈:“对,副营长,我能扶着张大哥。水道里的水才到膝盖,我试过,走慢点儿不费劲。就算遇到鬼子,咱也能躲进芦苇丛里,他们找不到咱们。”
林风没说话,他蹲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干硬的玉米面饼子——这是他们仅剩的粮食了,昨天分完之后,每个人手里就只剩这么一小块。他把饼子掰成两半,递给张大力和小王:“先吃点东西,别耗着体力。”
张大力接过饼子,却没吃,他看着林风:“副营长,你就别犹豫了。咱要是再不走,等鬼子搜过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我这条腿算啥,只要能把队伍带出去,就算废了也值。”
赵铁柱在旁边叹了口气,他走到水道边,蹲下来,用手撩起一点水,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水有点腥气,底下说不定有鱼,可也藏着蚂蟥。要是被蚂蟥叮在伤口上,那血就止不住了。”他站起身,看向林风,“副营长,要不这样,我和陈虎先打头阵,顺着水道往下走,看看前面的情况。你带着张大力、小王和李文彬在这儿等着,要是前面安全,我就回来报信;要是不安全,咱再想别的办法。”
李文彬立刻附和:“我跟赵哥一起去。我熟悉这一带的地形,要是遇到岔路,我能分辨出来。而且我会说日语,万一跟鬼子撞上,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陈虎也赶紧点头,他把弓箭举了举:“我箭法准,要是遇到鬼子的岗哨,我能先把他们放倒,不弄出动静。”
林风皱着眉,心里盘算着:赵铁柱和李文彬都是老兵,陈虎的箭法也靠谱,他们三个一起去,确实比一个人去安全。可要是把他们三个派出去,剩下的自己和两个伤员,要是遇到鬼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行。”林风摇了摇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咱们是一个队伍,不能分开。”他顿了顿,看向李文彬,“你刚才说,你熟悉这一带的地形,除了水道,还有没有别的路能到河口?”
李文彬愣了一下,他低头想了想,手指在地上画着:“有是有,不过那条路更难走。从这儿往西南走,有一片沼泽地,穿过沼泽地,也能到河口。可那沼泽地都是烂泥,一脚踩进去就陷到大腿,而且里面还有毒虫子,要是被咬了,浑身都得肿起来。”
张大力听见“沼泽地”,脸色更白了:“沼泽地?那比水道还难走啊!我这腿,要是陷进沼泽里,根本拔不出来。”
小王也有点慌:“副营长,那沼泽地太危险了,咱还是走水道吧。水道好歹能看见底,沼泽地连哪儿能走都不知道。”
林风没说话,他走到李文彬身边,指着地上的画:“你给我说说,那沼泽地具体在哪儿?有没有能走的路?比如石头堆,或者高一点的土坡?”
李文彬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划出一条线:“从这儿往西南走大概一里地,就能看见沼泽地的边缘。沼泽地中间有几棵老柳树,那柳树的根扎得深,周围的泥能结实点,顺着柳树走,能穿过沼泽地。可那几棵柳树之间的距离有点远,得跳过去,要是跳不准,就陷进去了。”
赵铁柱在旁边插了一句:“老柳树?我知道那地方。去年我跟队伍路过的时候,见过那几棵柳树,树干都快有两个人抱粗了。不过那时候是冬天,沼泽地冻着,好走。现在是夏天,泥都化了,说不定那柳树根周围的泥也软了。”
林风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个主意:“这样,咱们分两步走。第一步,先把张大力和小王的伤口处理一下,尽量不让伤口沾水。第二步,李文彬你带路,咱们往沼泽地方向走,到了沼泽地边缘,再看看具体情况。要是能走,咱就走沼泽地;要是不能走,再回来走水道。”
他转头看向陈虎:“陈虎,你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干的芦苇,多找点儿,回来给张大力和小王编两个简易的垫子,垫在他们腿底下,尽量不让他们的伤口沾到泥和水。”
陈虎立刻应声:“好嘞,副营长,我这就去。”他扛起弓箭,转身钻进芦苇丛里,动作轻得像只猫,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林风又看向赵铁柱:“赵哥,你把咱剩下的纱布都拿出来,给张大力和小王的伤口再缠两层,尽量缠紧点,别让水渗进去。还有,你把咱的水壶都装满水,等会儿走的时候用。”
赵铁柱点头,从背包里掏出纱布——那纱布早就洗得发白,边缘都磨破了,可现在是他们仅有的东西。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张大力腿上的旧纱布,刚一解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飘了出来。张大力的伤口周围已经红了一圈,还有点肿,赵铁柱皱着眉,用嘴里的唾沫稍微湿润了一下纱布,轻轻敷在伤口上,然后一层一层地缠紧。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赵铁柱的声音放柔了点,“这纱布得缠紧点,不然水一泡就松了。”
张大力咬着牙,点了点头,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可他没哼一声。小王在旁边看着,也主动把裤腿卷起来,露出腿上的伤口——那伤口比张大力的浅点,可也在流血,赵铁柱也用同样的方法给小王缠上了纱布。
林风蹲在旁边,看着他们处理伤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们这支队伍本来有二十多个人,是上个月从主力部队里分出来的,任务是在这一带打游击,骚扰鬼子的运输线。可半个月前,他们在一次伏击战中中了鬼子的埋伏,队伍被打散了,现在就剩下他们六个人,还个个带伤。
“副营长,”李文彬突然开口,他指着远处的芦苇丛,“你看,那边好像有动静。”
林风立刻站起来,手按在驳壳枪上,顺着李文彬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芦苇丛晃动得比别的地方厉害,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是鬼子吗?”小王紧张地问,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旁边的芦苇秆。
赵铁柱也站了起来,把步枪端在手里,枪口对准了那片晃动的芦苇丛:“不好说,说不定是鬼子的搜索队。刚才陈虎说河对岸有巡逻队,说不定他们已经发现咱们的踪迹了,派了人过来搜。”
林风皱着眉,心里盘算着:要是真的是鬼子的搜索队,他们现在带着两个伤员,根本跑不了。而且陈虎还没回来,要是他们现在走,陈虎回来就找不到他们了。
“大家别慌,”林风压低声音,“李文彬,你去看看,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李文彬点头,他把步枪背在身后,猫着腰,慢慢钻进芦苇丛里。他的动作很轻,脚步踩在湿泥上几乎没有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芦苇丛里。
剩下的几个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李文彬消失的方向,手里的武器都握得紧紧的。张大力靠在芦苇根上,虽然腿很疼,可他还是挣扎着把腰间的手榴弹掏了出来,握在手里——那是他们仅剩的两颗手榴弹之一。
过了大概十分钟,李文彬才从芦苇丛里钻出来,他的脸色有点发白,额头上全是汗,走到林风身边,压低声音说:“副营长,是鬼子的搜索队,大概有七八个人,都端着三八大盖,还有一个人扛着轻机枪。他们正朝着咱们这边走过来,走得很慢,好像在仔细搜。”
林风的心里一沉:七八个人,还有轻机枪,这比刚才陈虎说的巡逻队厉害多了。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怎么办,副营长?”小王的声音有点发颤,“要不咱赶紧跑吧?”
林风摇了摇头:“不能跑。现在跑,肯定会被鬼子发现,他们有轻机枪,一开枪,咱们根本跑不掉。而且陈虎还没回来,咱们不能丢下他。”
他转头看向赵铁柱:“赵哥,你把轻机枪准备好,等会儿要是鬼子过来,你先把那个扛轻机枪的鬼子干掉。”
赵铁柱点头,把步枪放在地上,从背包里掏出轻机枪——那是他们上个月从鬼子手里缴获的,子弹不多,只剩三十多发了。他把机枪架在地上,枪口对准了芦苇丛的方向,手指放在扳机上,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林风又看向张大力和小王:“你们俩躲在芦苇丛后面,尽量别出声。要是鬼子过来了,别开枪,等我们先动手。”
张大力和小王点头,慢慢挪到芦苇丛后面,把身体藏得更严实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手按在驳壳枪上,心里盘算着:鬼子有七八个人,还有轻机枪,他们只有五个人(陈虎还没回来),武器也不如鬼子。只能等鬼子靠近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把扛轻机枪的鬼子干掉,然后再突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芦苇被拨开的声音。林风屏住呼吸,盯着声音来处——只见一个鬼子兵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他端着三八大盖,眼睛四处张望,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赵铁柱的手指扣紧了扳机,只要林风一声令下,他就能把那个鬼子兵干掉。可林风没说话,他看着那个鬼子兵,心里在想:要是现在开枪,肯定会惊动其他的鬼子,到时候他们就会围过来,用轻机枪扫射,他们根本躲不开。
那个鬼子兵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好像闻到了什么,低头在地上看了看——地上有他们刚才留下的脚印,还有张大力和小王流出来的血渍。鬼子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朝着后面喊了一声,然后加快脚步,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转头看向赵铁柱,刚想下令,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嗖”的声音,紧接着,那个鬼子兵“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一支箭插在他的脖子上,鲜血瞬间喷了出来。
“是陈虎!”小王兴奋地喊了一声。
林风立刻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陈虎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弓箭,他朝着林风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又钻进芦苇丛里,朝着其他鬼子的方向摸过去。
原来陈虎刚才在找干芦苇的时候,听见了鬼子的脚步声,他悄悄跟在后面,看到那个鬼子兵走在最前面,就趁他不注意,射了一箭,把他干掉了。
后面的鬼子听见动静,立刻朝着这边跑过来,他们看到地上的尸体,都停了下来,端着枪四处张望,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其中一个鬼子兵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上的箭,然后朝着其他鬼子喊了一声,好像在说什么。
林风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是弓箭干的,肯定会更加警惕。他转头看向赵铁柱:“赵哥,等会儿我喊‘打’,你就朝着鬼子的方向开枪,先把那个扛轻机枪的干掉。”
赵铁柱点头,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鬼子,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林风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掏出驳壳枪,对准了远处的鬼子,大声喊了一声:“打!”
“砰!”赵铁柱的轻机枪先响了,子弹朝着鬼子的方向射过去。一个扛着轻机枪的鬼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子弹击中了,倒在地上,轻机枪掉在了一边。
其他的鬼子兵立刻趴在地上,朝着他们这边开枪,子弹“嗖嗖”地穿过芦苇丛,打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泥花。
陈虎从芦苇丛里探出头,朝着一个鬼子兵射了一箭,那支箭正好射中鬼子的肩膀,鬼子兵“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李文彬也端起步枪,朝着鬼子开枪,他的枪法很准,一枪就打中了一个鬼子的腿,鬼子兵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嚎。
林风拿着驳壳枪,朝着鬼子的方向开枪,可驳壳枪的射程不远,子弹打在鬼子身边的地上,没伤到他们。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鬼子的人数比他们多,而且还有步枪,要是再打下去,他们的子弹很快就会用完。
“大家跟我冲!”林风大喊一声,率先朝着鬼子的方向冲过去。他知道,只有近距离作战,才能发挥他们的优势——他们手里有手榴弹,还有刺刀。
赵铁柱、李文彬和陈虎也跟着冲了过去,张大力和小王虽然有伤,可也挣扎着站起来,跟在后面。
鬼子兵看到他们冲过来,都慌了,他们赶紧站起来,想往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林风冲到一个鬼子兵面前,举起驳壳枪,朝着他的胸口开了一枪,鬼子兵倒在地上。
赵铁柱拿着轻机枪,朝着鬼子的方向扫射,又打倒了两个鬼子兵。
陈虎放下弓箭,从腰间掏出刺刀,插在步枪上,朝着一个鬼子兵冲过去,刺刀插进了鬼子的肚子里,鬼子兵“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李文彬也拿着刺刀,跟一个鬼子兵拼杀起来,他的动作很灵活,躲过了鬼子的刺刀,然后反手一刀,刺中了鬼子的肩膀。
剩下的两个鬼子兵看到情况不对,转身就想跑,可张大力和小王虽然有伤,却还是冲了上去,张大力举起手榴弹,朝着鬼子的方向扔过去,“轰隆”一声,手榴弹在鬼子身边爆炸,两个鬼子兵都倒在了地上。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地上躺着七八个鬼子兵的尸体,还有一支轻机枪和几支三八大盖。林风喘着粗气,走到一个鬼子兵的尸体旁边,蹲下来,从他的腰间掏出子弹袋——里面还有不少子弹。他把子弹袋解下来,递给赵铁柱:“把子弹收起来,还有轻机枪和步枪,都带上。”
赵铁柱点头,开始收拾鬼子的武器和子弹。李文彬和陈虎也帮忙,把鬼子的步枪和子弹袋都收集起来。
张大力靠在芦苇根上,喘着粗气,他的腿因为刚才的冲锋而疼得厉害,脸色发白,可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副营长,咱打赢了!”
小王也笑了,他扶着张大力的胳膊:“张大哥,你刚才扔手榴弹的时候,真厉害!”
林风走到张大力身边,蹲下来,掀开他腿上的纱布看了看——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他皱着眉:“你的伤口又流血了,得赶紧重新处理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还有鬼子的喊叫声。林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好,可能是鬼子的增援部队来了!”
他转头看向赵铁柱:“赵哥,收拾好了没有?赶紧走!”
赵铁柱赶紧把最后一支步枪扛在肩上,点了点头:“好了,副营长,都收拾好了。”
林风站起身,朝着沼泽地的方向指了指:“走,去沼泽地!”
几个人立刻朝着沼泽地的方向走去,张大力被小王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赵铁柱扛着轻机枪,李文彬拿着步枪,陈虎背着弓箭,跟在林风后面。
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鬼子的喊叫声,好像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林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的芦苇丛里有几个黑影在晃动,好像是鬼子的增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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