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港岛，新界。
一间不起眼的货运仓库灯火通明。
吉米站在一堆高高的纸箱子前，狠狠抽了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他感觉有点恍惚。
上岸。
这两个字，他念叨了好几年。
做梦都想。
可他妈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上岸之后，比他以前混的社团还像社会人？
眼前这些堆积的货物，衬衫、夹克、裤子，还有一捆捆散发油墨香气的书。
全是“飞鸢牌”、“红星牌”，还有什么《斗破》、《重生》。
听都没听过。
但就是这些东西，悄无声息，一夜之间就从内地源源不断运到了港岛。
这手笔，这渠道，这能量。
吉米咽了口唾沫。
他以前跟的那个和联堂主，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过家家。
这他妈的，才是真正的大佬吧？
“米哥，都点清了！”一个小弟跑过来，脸上是兴奋和崇拜，“飞鸢牌服饰，三十万套！《斗破》和《重生》，加起来五十万册！一本不少！”
吉米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
那位把他捞上岸的小林书记，他知道这事吗？
他真的知道，他手底下这帮人，有多野吗？
......
林宇不知道。
他正在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蒙头大睡。
梦里，他终于把几十个亿亏光了，张洪伟和赵达功气得当场中风，他被开除公职，揣着两百万私房钱，坐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鹏城的小马哥，正站在站台上，对他翘首以盼。
“嘿嘿嘿......”
林宇在梦里笑出了猪叫。
他睡得很香。
可他的几个好部下，却压根没闲着。
刚开始，吉米带着手下那帮想金盆洗手的古惑仔，领到这批“南江土特产”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
“不是吧？让我们卖这个？”
“飞鸢？咩啊？听都没听过。”
“内地来的货，边个会买啊？”
一群前·古惑仔围着货物，满脸嫌弃。
要不是看在吉米的面子，看在传说中那位“林书记”的面子，他们当场就想撂挑子。
吉米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让兄弟们先试试。
“扑街！试试就试试！”
一个黄毛小弟不耐烦地拆开一箱衣服，随手拿了件飞鸢牌夹克套在身上。
“咦？”
他对着货车反光的后视镜照了照，摸了摸料子。
“好像......还不错哦？”
另一个闲着无聊，拆开了一捆书，嘴里嘟囔：“《斗破苍穹》？什么鬼名字......”
他随手翻开。
十分钟后。
“我靠！莫欺少年穷！这写的也太劲了！”
他猛地抬头，一把抓住旁边人的领子，双眼放光，“快！下一章呢？下一章在哪儿？！”
于是。
港岛街头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一群穿着花衬衫、露着纹身的古惑仔，在旺角、铜锣湾摆起了地摊。
卖的不是翻版碟片，也不是走私香烟。
而是来自内地的“飞鸢”牌服饰和两本闻所未闻的小说。
起初，没人搭理。
可渐渐的，情况不对了。
“靓女，这件夹克上身试一下嘛，保证比佐丹奴的还精神！”
“靓仔，这本书看一看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不好看你回来砍我！”
架不住这帮人能说会道，连哄带骗。
加上东西质量确实过硬，价格也公道。
尤其是那两本小说，简直有毒。
买一本回去的人，第二天必定回来，红着眼睛问：“大佬，第二册出了吗？！”
一传十，十传百。
飞鸢火了。
《斗破》也火了。
地摊前排起了长队，买东西的人把整条街都堵了。
吉米和他那帮小弟，数钱数到手抽筋。
他们看着手里一沓沓的港币，再看看那些疯抢货物的市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他妈的，比收保护费来钱快多了！
还不用被人砍！
......
酒店总统套房的客厅。
这里已经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部。
“不行！加印！必须加印！”
刘国梁，这位原本被派来“监视”的代区长，此刻满脸通红，对着卫星电话那头咆哮。
他眼眶里全是血丝，神情亢奋。
自从那天，被向钱进和孙德胜拉着，一起见证了林书记那“为国护盘”的神之一手后，他那本红色小册子就再也没离过身。
现在，他能熟练背诵《林宇正确使用指南》的全部内容了。
他坚信，自己正在参与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事业！
“对对对！就是小林书记亲自操盘的！你们南江那边动作快点！要是耽误了书记的大事，拿你们是问！”
“《斗破》再加五十万册！不！一百万册！”
“还有那个《重生当首富》！也给我加五十万册！”
“衣服！飞鸢的衣服也全线告急！让工厂把产能拉满！”
挂断电话，刘国梁灌了一大口浓茶，然后转向旁边。
向钱进和孙德胜正摊开港岛地图，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旺角已经饱和了，尖沙咀那边我们也要插旗！”
“没错！还有中环！那帮白领最有钱！把书卖给他们！”
李大头则蹲在角落，面前堆着小山高的港币，他嘴里叼着烟，飞快地数着钱，嘴咧得快到耳根子了。
只有王叔。
这位便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烟。
他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状若疯魔的一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是谁？
我在哪？
我究竟是来保护小林书记的？
还是来帮他稳定港岛地下秩序，顺便倾销内地商品的？
这任务性质，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
......
林宇终于醒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他揉着睡眼，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很好。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被掏空，精神却异常满足。
亏了二十五亿！
不，是赚了二十五亿。
唉。
一想到这个，林宇的心情又瞬间跌入谷底。
不过没关系。
事情闹得这么大，郭老都亲自打了电话。
这泼天的功劳，自己是甩不掉了。
那帮老登现在肯定乐开了花，估计已经在琢磨怎么给自己升官，怎么把自己焊得更死。
但是！
福兮祸所伏。
功劳太大，就不是功劳了。
是烫手的山芋。
是催命的符咒！
他就不信，自己“为国护盘”赚了二十五亿这事传出去，那些国际炒家，那些金融大鳄，能咽下这口气？
到时，必然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
而自己手里这七十多亿，就是他们最好的目标！
只要自己接下来随便操作失误一下，把这笔钱亏光。
到时候，从“护国英雄”变成“败家罪人”。
这落差，这罪名！
谁也保不住他！
张洪伟不行！赵达功不行！郭老也不行！
到那时，才是他真正解脱的时候！
想到这里，林宇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路，已经铺好。
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往坑里跳就行。
他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拉开了卧室的房门。
然后。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客厅里。
巨大的港岛地图铺在地上，上面画满了红色的叉和圈。
向钱进和孙德胜正趴在地上，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刘国梁拿着大哥大，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加印一百万。
李大头被埋在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他看见林宇，眼睛一亮，猛地从钱堆里挣扎出来。
“书记！您醒了！”
“我们把南江的土特产卖爆了！”
李大头一挥手，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港币，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书记您看！都是钱！”
“就在您休息的这两天！”
“咱们从南江调来的那批货，全都卖爆了！”
他掰着手指，唾沫星子乱飞。
“飞鸢服装，销售额破三千万！”
“《斗破》和《重生》，总销量破两百万册！”
“我们已经彻底占领了港岛的年轻消费市场！”
向钱进接上话，声音都在打颤。
“书记！我们又赚了！又赚了差不多一个亿啊！”
轰！
林宇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木然地看着向钱进，又扫过他身后那群一脸狂热的“同志”。
他好像明白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赚了？
又他妈赚了？
一个亿？
林宇感觉身体在晃，眼前的世界在转。
他死死攥住门框，这才没让自己当场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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