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江城，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
包厢里，刘副市长和王副市长正满脸堆笑，亲自给史密斯倒着拉菲。
“史密斯先生，我代表我个人，对林宇那种粗野、无礼的行为，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刘副市长端着酒杯，腰弯成了九十度。
王副市长也赶紧附和：“是啊！那小子就是个疯子，愣头青！他的话，绝对不能代表我们江城！”
“我们江城，非常欢迎像您这样有远见、有实力的国际友人前来投资的！”
史密斯晃着杯里的红酒，似笑非笑。
他看着面前这两个卑躬屈膝的官员，心生轻蔑。
这就是东大官员？
真是有趣。
一个桀骜不驯，另外两个，卑躬屈膝。
“所以，二位半夜约我出来，只是为了道歉？”史密斯用流利的中文问道，语气平淡。
刘副市长和王副市长对视一眼。
来了。
刘副市长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
“史密斯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您提出的收购方案，我们认为，非常有前景！对江城的发展，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林宇……”王副市长的脸沉下来，“他就是一块绊脚石！搅屎棍！”
史密斯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史密斯先生，您只需要做一件事。”刘副市长凑了过去，“把这次的冲突，扩大化！”
“向省里，甚至是向你们的大使馆，提出最严正的抗议！”
“就说你们在江城，受到了极其不公正的对待，人格受到了侮辱，投资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
“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林宇那个混蛋身上！”
“只要上面的压力下来，他林宇，就算有天大的背景，也得滚蛋！”
“到时候，梁文源那个老东西也保不住他！”
“他一倒，梁文源必然受牵连。到时候，江城就是我们说了算！您的投资，我们给您开绿灯，一路护航！”
包厢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个中年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史密斯笑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哪是来招商引资的？
这是来借刀杀人的。
不过，他喜欢。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二位市长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
刘副市长和王副市长立即伸出手，争先恐后地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
送走史密斯。
包厢里只剩下刘、王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再也抑制不住狂喜。
他们重新倒上酒，重重地碰了一下杯。
“成了！”
“这次，他林宇死定了！”王副市长激动得脸都红了。
“哼！洗白？他以为报纸上吹捧他几句，他就成了英雄？”刘副市长冷笑一声，满脸不屑，“政治污点！外交纠纷！这才是能要他命的东西！”
“没错！梁文源把他捧得越高，这次就摔得越惨！”
“林宇啊林宇，你个小王八蛋，让你狂！让你嚣张！就算让你洗白了又怎样？”
“得罪了洋大人，这事要是捅到上面去……”
两人想到那样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包厢里回荡，充满了得意与怨毒。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林宇被撤职查办，梁文源灰头土脸的下场。
江城的未来，是他们的了！
……
与此同时。
林宇躺在市府宿舍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
他睡不着。
妈的。
这世界太魔幻了。
他拿起枕头边的《江城日报》，又看了一遍那个标题。
【那个为江城拒绝了五亿美金的男人，昨夜，他独自承受了所有！】
“呕——”
林宇一阵反胃，把报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到了墙角。
谁他妈写的？
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还有梁文源那个老登！
什么叫你没做错？什么叫省里自有考量？
我他妈的是真的想辞职啊！
不是跟你们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帮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吗？！
难道非要老子把辞职信贴在市府大门口，他们才信？
林宇越想越气，一拳砸在床上。
床板发出“嘎吱”一声呻吟。
算了。
不气了。
反正民愤已经起来了，虽然现在被扭转了，但影响还在。
得罪了美国人也是事实。
只要那帮美国佬不松口，坚持要个说法，这事就没完。
我就不信，赵达功和梁文源能顶着外交压力，一直保我。
稳住。
别慌。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按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当这个狗屁市长。
最好的结果……
林宇的嘴角又咧开了。
辞职报告一批准，他转头就去鹏城！买地！盖楼！炒股！
九十年代的鹏城，遍地是黄金啊！
就在他畅想着自己左拥右抱，香车豪宅的未来时。
床头柜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铃声大作。
“铃铃铃——”
林宇吓了一个激灵。
这个点，谁会打电话来？
他迟疑着，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又严肃的声音。
“是江城市林宇同志吗？”
“我是。”
“我是省委办公厅的，我姓李。”
省委办公厅？
不是罗松？赵达功？
林宇的心，咯噔一下。
来了？
“李主任您好。”他装出恭敬的语气。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林宇同志，省里已经收到了美方考察团递交的正式抗议照会。”
林宇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照会里，史密斯先生点名指控你在接待工作中，言语失当，态度恶劣，严重伤害了两国人民的友谊，并对我省的投资环境造成了极其负面的影响。”
“史密斯先生和美方代表团，要求我省必须就此事，给出一个严肃、正式的处理结果。”
轰！
林宇的脑子里炸开了。
灿烂！
太他妈灿烂了！
来了！终于来了！
正式抗议照会！
点名指控！
伤害两国人民友谊！
这罪名，够不够大？够不够劲？
哈哈！哈哈哈哈！
他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用颤抖的声音问：“那……那省里的意思是……”
“经省委研究决定。”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顿。
“命令你，林宇同志，于明日上午九点之前，独自一人，到省委三号会议室，就此事，向省委领导以及美方代表，做出全面的、深刻的检讨和解释。”
“这是命令。”
电话，挂断了。
嘟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悦耳。
林宇握着话筒，整个人还愣在原地。
独自一人？
向省委领导和美方代表？
做检讨？
这……这不就是三堂会审吗？！
这不就是公开处刑吗？！
绝望的情绪一扫而空。
狂喜！
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扔下话筒，从床上一跃而起，在狭小的房间里，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噢耶！”
成了！
老子终于要成了！
梁文源！赵达功！你们这回总保不住我了吧！
孙德胜！向钱进！你们两个狗贼，总不能跟着我去省里脑补吧！
我的大别野！我的小奔驰！我的oL御姐小萝莉！
我来了！
林宇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就差没当场蹦起来。
他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做检讨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姿态，才能让这帮人彻底死心。
认错？
不可能！
老子就是要硬刚到底！
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
前途无亮？
不，是钱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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