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雅！我知道是你！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是背叛你的人！我们可以帮你！”
林薇的喊声在死寂的宿舍里撞出回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她紧紧攥着那张发黄的照片，指甲几乎要掐进相纸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门外苏晓的哭喊和抓挠声戛然而止。宿舍里疯狂闪烁的台灯稳定下来，发出昏黄却不再跳动光芒，将一切镀上一层陈旧的色调。冰冷的寒意依旧刺骨，但那种躁动不安的压迫感，却奇异地静止了。
床上，原本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匍匐的“沈雨晴”，动作彻底僵住。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那双空洞的死鱼眼，第一次真正聚焦，死死锁定了林薇。那眼神里，翻涌着沉淀了七年的滔天怨毒，但在这片怨毒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触动了，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
“你……叫我什么？” 沙哑扭曲的声音从“沈雨晴”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破碎的腔调。
林薇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赌对了！笔仙的真名，果然就是照片上那个被画了红叉的女孩——张晓雅！
“张晓雅，”林薇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尽管牙齿都在打颤，“我看到照片了……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委屈？” “沈雨晴”（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张晓雅）歪了歪头，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浸透骨髓的痛苦和讥诮，“她们毁了我……夺走了我的一切……那只是‘委屈’？”
她（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你懂什么？！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懂什么？！”
随着她的尖啸，宿舍的窗户玻璃发出“咔咔”的轻响，仿佛随时会碎裂。昏黄的灯光又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我不懂！我承认我不完全懂！”林薇急忙喊道，她知道必须稳住对方，“但我知道，报复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并不能让你真正解脱！沈雨晴就在这里！当年伤害你的人就在你面前！你要索命，还是要一个交代，冲着她去！放过苏晓，放过我，我们可以……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交代？”张晓雅的怨灵透过沈雨晴的嘴巴，发出凄厉的冷笑，“哈哈哈哈……交代？谁能给我交代？辅导员？学校？还是那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朋友’？”
她猛地抬起沈雨晴的手，指向自己的胸口（或者说，沈雨晴的胸口），动作僵硬而诡异：“她们当年……就是这样……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想不开……说我有问题……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沈雨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表情，似乎她本人的意识正在与被附身的痛苦抗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扼住的声音。
“她们……偷了我的设计稿……反过来说我抄袭……”张晓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回忆带来的巨大痛苦，“联合起来孤立我……在我的课本上写污言秽语……甚至……甚至把我锁在废弃的美术教室里……整整一夜……”
每一句控诉，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打着寂静的空气，还原出七年前那段被掩盖的、残酷的青春。林薇听得手脚冰凉，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看似温顺的室友沈雨晴，当年竟然参与过如此恶劣的霸凌。
“那天……我拿着那支笔……”张晓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迷茫和绝望，“那支他送我的笔……我以为能画出未来……结果……只能画出……结束……”
沈雨晴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混合着口水从她扭曲的脸上滑落，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所以……你恨她……”林薇看着沈雨晴痛苦的样子，心情复杂，既有恐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对张晓雅）和愤怒（对沈雨晴的过往）。
“恨？”张晓雅的怨灵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空洞和疲惫，“恨太轻了……我要她……感同身受……我要她……也尝尝被所有人抛弃……在绝望中……一点点腐烂的滋味……”
话音未落，沈雨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撞向床沿！“砰！砰！砰！”声音沉闷而可怕。
“不！不要！不是我！是刘倩！是王莉她们逼我的！”沈雨晴的声音时而变成她自己的哭喊，时而又夹杂着张晓雅沙哑的控诉，精神显然处于崩溃的边缘，“放过我！张晓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残和混乱吓呆了，她想上前阻止，却又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宿舍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苏晓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她刚才显然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事情，眼神涣散，但当她的目光落到正在疯狂撞头的沈雨晴身上时，恐惧瞬间被更大的惊骇取代。
“雨晴！你怎么了！”苏晓惊叫一声，下意识就想冲进来。
“别过来！”林薇厉声阻止。
但已经晚了。
就在苏晓踏进宿舍门槛的瞬间，原本疯狂撞头的沈雨晴，动作猛地停住。她缓缓抬起头，额头上已经一片青紫，鲜血顺着额角流下。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笑容。
那双眼睛，彻底变成了张晓雅的眼神——冰冷，死寂，带着洞穿一切的怨毒。
她看着门口的苏晓，又看了看林薇，嘴角咧开，用那种沙哑扭曲的嗓音，轻轻地说：
“观众……到齐了。”
“戏……该开始了。”
昏黄的灯光，“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宿舍，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
只有沈雨晴（张晓雅）那双在黑暗中隐隐泛着幽光的眼睛，和空气中弥漫开的、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与陈旧铅笔屑的味道，预示着真正的恐怖，才刚刚拉开序幕。
林薇和苏晓，如同被钉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笔仙的复仇剧场，正式开演。而她们，都是无法退场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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