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长桥横跨虚空，如同一条细弱的丝线，强行系在了正在崩塌的世界伤口上。
岳擎苍在前，巨盾撑开土黄色的力场；天工居士居中，手托紫金罗盘推演落脚点；凌霜真君断后，剑意含而不发；顾临被护在中央，充当“盲杖”。
穿过那层粘稠的界壁薄膜时，并没有预想中的恶臭或血腥味。
相反，这里……太干净了。
当众人的双脚真正踏上青玄洞天的土地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这并不是低温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旷感”。
顾临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记忆中青玄洞天那秀丽的青山绿水，此刻并没有变成人间炼狱，而是变成了一幅“残缺的画卷”。
天空不再是蔚蓝或灰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灰。远处的几座灵峰，并不是预想中被摧毁了，而是少了一半。
是的，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拿着橡皮擦，随意地抹去了一块。山体的切口处平滑至极，没有碎石，没有泥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那里的物质、光线、甚至连“存在”本身都被挖走了。
“这就是……永寂？”
岳擎苍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却显得异常沉闷，仿佛这里的空气都已经稀薄到无法有效传递声波，“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哪怕是修罗血煞之地也没这么邪门。这里安静得像个坟墓。”
“不是像。”
天工居士手中的紫金罗盘指针不再乱转，而是死死地指着地面，一动不动，“这里正在变成坟墓。五行灵气不再流转，而是在……塌陷。”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脚下的河流依旧在流淌，但河水透明到了极致的虚无。河水流过河床，没有发出哗哗的水声。一块巨大的岩石滚入河中，没有溅起水花，而是在接触水面的瞬间，无声无息地缩小，仿佛被那条河直接吞噬到了另一个维度。
仅仅三息，那块万斤巨石便彻底消失，连一丝尘埃都没留下。
“物质湮灭。”顾临看着这一幕，体内的归墟心铠发出了一种既恐惧又渴望的震颤，“这里的规则倾向于‘归零’。任何有灵性的东西，都会被强制转化为‘无’。”
“那是……赤炎虎？”
凌霜真君突然指向左前方。
那里原本是一片茂密的灵林，此刻树木大半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树桩，断口处也是那种诡异的绝对平滑。
一头体长三丈的猛虎正无声地行走在林间。
按照气息判断，这原本只是一头筑基初期的妖兽。
但此刻，它的形态诡异至极。
它的后半截身躯……不见了。
并不是被斩断，而是呈一种“渐变”的消失状。它的尾巴和后腿化作了无数黑色的颗粒，向着身后的虚空飘散。而它的前半截身躯依旧保持着生机，甚至那双虎眼中还闪烁着捕猎的红光，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残缺”了。
它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就无声塌陷一块。
“小心。”天工居士沉声道，“它现在不是妖兽，是一个移动的‘塌陷点’。”
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生机，那头半截赤炎虎猛地转头，张开血盆大口——那里没有喉咙，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向着众人无声咆哮，随后化作一道残影扑来。
速度极快，且没有带起任何风声。
因为它经过的地方，空气都被吞噬了。
“哼。”
岳擎苍身为金丹圆满的大修，自然不会将一只筑基期妖兽放在眼里。他习惯性地想要释放血气威压将其震碎。
但就在他灵力刚刚外放的瞬间，顾临的识海深处，无数道模糊的残影疯狂闪烁，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感炸裂开来。
“岳前辈，别用灵力接触！”顾临猛地大喝，“它是漏斗！会抽干你！”
岳擎苍反应极快，硬生生止住了外放的灵力，转而手腕一抖，直接用那面暗金巨盾的实体边缘砸了过去。
“滚！”
纯粹的物理力量，金丹圆满的肉身爆发。
嘭！
一声闷响。
那头筑基期的赤炎虎并没有被砸飞。
在巨盾接触虎头的瞬间，那只老虎的身体猛地向内坍缩。就像是一张纸被揉成了一团。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它体内爆发，竟然硬生生“咬”住了岳擎苍的本命法宝。
那面坚不可摧的暗金巨盾表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凹痕，那一块的精金之气瞬间消失了！
“什么鬼东西？！”
岳擎苍大惊失色，猛地发力一震，将那团正在自我塌陷的血肉甩飞出去。
那团东西落地后，迅速向内收缩，最终化作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彻底消失不见。连同它周围的一大片泥土，也被那个黑点带走了。
现场一片死寂。
岳擎苍看着自己心爱盾牌上的那个凹坑，心疼得直抽抽，眼中更是充满了忌惮：“筑基期的畜生，竟然能损毁老子的地阶法宝？这要是咬在人身上……”
“这就是永寂深渊的可怕之处。”
天工居士收起轻视之心，面色凝重，“它们不在乎境界高低。它们是世界上的‘孔洞’。你越是用强大的灵力去攻击，填进去的就越多。”
“凌霜，你的剑意最纯，试试能不能斩断这种‘塌陷’的势头。”
凌霜真君微微颔首，她并未拔剑，指尖凝聚出一缕极细的剑芒。这并非磅礴的灵力，而是纯粹的、斩断一切的“意”。
“去。”
剑芒飞出，精准地斩向远处另一只正在游荡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的“幽影狼”。
嗤。
剑芒穿过狼身。
并没有发生爆炸，那只狼的身躯在剑意临身的瞬间，像是信号中断了一样，闪烁了两下，然后直接溃散成了漫天黑色的粉尘，归于虚无。
“有效。”凌霜真君收回手指，“但消耗极大。方才那一剑，我的剑意被吞噬了三成。”
“不能久战。”
顾临看着周围越来越压抑的灰暗环境，体内的归墟心铠正在疯狂预警，提示着周围的空间稳定性正在极速下降。
“诸位前辈。”顾临指着东南方，那里有一座正在缓慢“下沉”的山峰，不是沉入地下，而是沉入虚空，“沉星崖的方向在那里。那边的引力场最强，深渊的吸力源头就在那儿。”
“柳家的人……就在那塌陷的中心。”
天工居士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深吸一口气，周身亮起无数细密的符文，将众人包裹在内：
“走。都收敛灵力，莫要外泄。在这里，灵力越强，死得越快。”
一行人如同一叶扁舟，在这片正在无声崩塌、万物归零的死寂世界中，向着最黑暗的深处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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