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般的对峙中,只有能量流动的低频嗡鸣和“矛刺”甲壳摩擦发出的轻微威胁声。就在泽格的复眼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高速内部冲突时,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点决断意味的人类女声,打破了这片紧绷的沉默。
“泽格,”林曦仰着脸,目光直视着它那冰冷的复眼,声音平稳得不像刚刚经历生死边缘,“**… ***.**”(把我……交给女王。)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让在场的两个非人生物同时一滞。
泽格环抱着她的附肢猛地收紧,复眼的光芒瞬间凝固。它无法理解。在它简单的逻辑里,面对被更强存在夺取的危险,只有战斗或隐藏。主动将自己送入更不可测的、明显由更强大同类的境地?这不符合任何生存策略。
“矛刺”也明显愣住了,矛状前肢的攻击姿态都松懈了一瞬。它那密集的复眼牢牢锁定林曦,里面充满了审视和更深的疑惑。这个人类,不仅不怕它们,甚至……在主动做出选择?这完全超出了它对“低等猎物”的认知框架。
林曦没有理会“矛刺”的注视,她只是看着泽格,眼神清澈而锐利,仿佛要穿透它坚硬的甲壳,看到里面可能存在的、她所期望的某种牵绊:“*******…**…***?**”(如果不把我交出去……泽格你……会有事,对不对?)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她看到了“矛刺”的威胁,听到了“背叛女王”的指控,更察觉到了泽格那罕见的、源于规则与意愿冲突的僵硬。
泽格,这个总是有问必答、对自身行为和目的几乎不懂遮掩的高等文明猎手,面对这个问题,第一次**语塞了**。它的发声器里只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低沉的嗡鸣和摩擦音,复眼的光芒急剧闪烁,却无法组织出一个清晰的否定音节。
它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一旁的“矛刺”似乎从震惊中恢复,它发出一个混合着惊异和某种近乎“敬佩”的短促气音,替泽格回答了:“*. ****… *****… **** ‘**’… ***‘**’.**”(对。不交出去……一旦被发现……就是背叛女王……会被处死。)它的矛尖转向泽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Zege… *********…*****.****…**.**”(泽格……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他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死去。)
最优秀的战士。
不应该因此死去。
所以他一直冒着这种风险把自己藏起来。
林曦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恐惧,反而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松了一口气。她再次看向泽格,这次,她的目光里多了一种近乎安抚的柔和,声音也放轻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Zege… ****. **?**”(泽格……送我去吧。好吗?)
不是命令,不是乞求,而是一种……商量的口吻,却带着将自己命运交托出去的决然。她甚至轻轻拍了拍它环抱着她的、冰冷坚硬的附肢,示意它放松。
泽格复眼中的光芒剧烈地动荡着,无数分析、风险评估、种族规则、本能冲动在它的核心中碰撞。处死的威胁,女王的权威,同族的压力……以及,怀中这个“样本”主动的、为了保护它而做出的、难以理解的选择。
她明明那么脆弱。
她明明可以要求它继续对抗。
她却选择了走向更深的未知,为了……它?
那种陌生的、躁动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几乎要淹没它冰冷的逻辑。它无法定义这种感觉,但它知道,这与“样本观察”无关,与“战利品保护”也似是而非。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去。
最终,泽格那紧绷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松懈了一丝。环抱着林曦的附肢,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松开了。
它没有再看“矛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依旧光芒复杂闪烁的复眼,深深地“看”了林曦一眼。
然后,它迈开了步伐,方向明确——朝着这片模拟生态区的某个边缘,那里有一道之前完全隐没在仿真景观中的、厚重而古老的金属闸门。
“矛刺”见状,立刻跟上,矛状前肢依旧保持着警惕,但针对林曦的敌意似乎因她刚才的选择而减轻了些许,更多的是对泽格行为和女王即将反应的揣测。
林曦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短暂给予她慰藉的虚假阳光与草地,紧了紧手中那个还没戴上的、鲜活明亮的花环,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泽格的步伐。
一行“人”——一个高大沉默的紫色猎手,一个警惕而同源的同类,还有一个步伐坚定、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决然光芒的人类女性——穿过了那道缓缓开启的闸门,离开了这片人造的安宁,走向飞船更深处,走向那未知的、代表着这个种族至高权力的——
女王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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