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点复杂了,不光是黄皮子闹腾那么简单。
晨芜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带着一丝玩味,她对周建国说
走,立刻下山,回你家,我得马上开棺验看老太太的遗体。
得先搞清楚她这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把躲在后面搞风搞雨的那位给请出来聊聊。
老是藏着掖着可不行,我耐心有限。
周建国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和黄守仁一起,费力地将几乎已经魂飞魄散、软成一滩泥的赵老三从地上架起来。
周晓雯也赶紧小跑着跟上。
阿玄从松树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无声地小跑到晨芜腿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似乎在传递着本大王已侦查完毕,随时可以行动的信息。
一行人几乎是带着小跑的速度匆匆下山,心中的恐慌和不安比上山时增加了何止十倍!
重新踏进周家村的地界,那股笼罩一切的阴寒死寂之气仿佛变得更加浓重和具有压迫感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村子里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听不到任何家畜家禽的声响,甚至连夏夜应有的虫鸣都彻底消失了,万籁俱寂,整个村庄宛如一座被遗弃千年的巨大坟墓,弥漫着浓郁的死气。
几人几乎是冲一般地闯进周建国家的院子,一股比外面更加冰冷刺骨的阴寒之气如同实质的冰水般扑面而来,让除了晨芜之外的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牙齿都咯咯作响。
“晨小姐,这里面怎么这么冷了啊,昨天都还好好的!”
周建国抱着手臂哆哆嗦嗦的说着
“冷?冷就对了,这么沉的阴气怨气不冷才怪了”
堂屋的那道门槛,仿佛成了一道划分阴阳的无形界限,门内外的温度差异常明显,至少相差五六度不止。
那口厚重的黑漆棺材依旧静静地停放在堂屋正中,在桌上那盏油灯投射出的、摇曳不定的昏黄光线下,棺木表面反射出幽暗、冰冷的光泽,不像是一件死物,反倒更像是一头正在沉睡、随时可能睁开猩红双眼的恐怖巨兽。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燃烧后的特殊气味、老旧房屋的灰尘味,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陈年棺木混合着潮湿泥土的腐朽气息,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氛围。
“啧啧,看嘛,这阴气浓得……都快能当墨汁写字了,看来这次碰上的‘朋友’,排场不小啊。”
晨芜站在棺材前,抱着胳膊,微微歪头打量着。
周建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晨、晨小姐,现在要做什么?
“开棺啊,不然等你妈自己出来啊。”
她不再犹豫,对脸色发白、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周建国和黄守仁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镇定。
周建国看着晨芜那副“虽然情况棘手但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心里有些不确定。
“听小姐的!”
老黄带着周建国走到棺材两侧,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抵住冰凉沉重的棺盖,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向前推动。
“嘎吱——吱呀——”
棺木之间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在这绝对死寂的灵堂里被无限放大,显得异常刺耳,一下下狠狠地撕扯着在场每一个人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周晓雯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晨芜的衣摆,仿佛那是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瘫坐在门口地上的赵老三,更是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厚重的棺盖被缓缓推开了一道一尺来宽的缝隙。
昏黄摇曳的油灯光线,如同探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投入那黑暗的棺内,勉强照亮了周老太的遗容。
老人身上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平整的深蓝色寿衣,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胸前,脸上似乎也被精心整理过,看上去十分安详平和,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但是,这种在正常情况下代表“寿终正寝”的安详,在此刻这种诡异的环境和气氛衬托下,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底发毛的诡异感。
她的脸色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石灰般的灰白色,完全没有正常尸体应有的些许蜡黄或暗淡,反而隐隐透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青黑色气息。
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嘴角向下耷拉着,显得异常僵硬,丝毫没有沉睡之人应有的松弛状态。
晨芜凑近棺口,屏住呼吸,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着棺内的老人。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老人的眉心印堂之处,那里果然隐约可见一个极淡的、扭曲盘旋的黄褐色印记,形状怪异,隐隐像个爪印,正散发着属于黄仙特有的那股怨毒、阴邪的气息。
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印记的边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仿佛被一股更强大、更晦暗的力量压制甚至侵蚀着。
晨芜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悬停在老人鼻尖上方约一寸之处的空中,闭上眼睛,将全身的灵觉凝聚于指尖,全力感知和探查着老人这具遗体内在的气息流动和残留的能量痕迹。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空!
一种彻彻底底的、令人心悸的“空无”之感!
按照地狱常理和生死法则,人死亡三天之后魂魄会脱离身体在身边等着鬼差,前往阴司。
但肉身与魂魄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尚未完全断绝的联系纽带,通常会残留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或死者生前的“余念”。
这种联系通常要等到头七回魂夜,阴差引导魂魄最后一次返家探望之后,才会彻底消散。
尤其是在那些横死、枉死或者心中怀有极强执念的死者身上,这种残留的气息往往会更加明显,甚至可能形成怨灵。
但是,此刻躺在棺材里的老太,她的遗体内部,什么都没有!
像是一个……一个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彻底掏空了核心、掠夺了本质的“空壳”!
这绝不是那只黄仙有能力做到的事情!黄仙或许能标记活人、能折磨生灵、能制造恐惧,但将一个刚死之人的完整魂魄拘走,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大法力,更是对幽冥法则有着极深的理解和操控能力的……
厉鬼!而且是怨气滔天、道行极深、近乎成气候的凶煞厉鬼!
“魂不见了……”
晨芜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这位躲在幕后的朋友,心里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周奶奶那灰白中透着青黑、安详中透着诡异的脸上,心中那个关于“子母煞”的推测,其可能性瞬间飙升到了九成以上!
突然棺材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什、什么声音?”
周晓雯吓得浑身发抖,睁开眼往棺里看了一眼,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奶、奶奶!她、她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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