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的脚步声慢了下来,带着点蒙眼捉迷藏的孩子那种瞎转悠的劲儿。
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好像就在头顶上。
小鹿缩在一大片宽蕨叶底下。
心在腔子里撞得生疼,耳朵里全是自个儿心在跳。
老K那声惨叫、阿飞漏气的动静、那声“咔嚓”、还有后来叫人骨头缝都冷的嚼东西声…在她脑子里翻腾、炸开。
每想一次,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抽一下。
牙在嘴唇上咬出了深坑,血味在嘴里漫开。
不能动…不能出声…
脚步声停了。
雾沉沉的死静。
“在——哪——一——里——?” 湿漉漉的童音飘起来。
轻轻的,敲在小鹿绷紧的神经上。
小鹿身子僵成了冰坨。
“出——来——玩——呀——”
声音忽地高了,拖着长音儿,欢快得像是招呼人跳皮筋。
没动静。
冰冷湿腻、带着海底腥烂的味儿在外头打着转,近得吓人。
“姐——姐——?”
调儿扬高了,透着亲昵的亲昵,还有找不着人的迷糊
“在——哪——里——啊——?” 尾音儿软软的,像在撒娇。
噗叽… 湿脚板响近了一步。
“快——出——来——啊——!” 声音还是脆生,但底下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不耐烦。
“唰!”
头顶厚厚的蕨叶子被猛地分开!
又冷又腥又臭的气息当头罩下!
小鹿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抬头!
那张光溜溜、没眼没鼻的惨白脸皮,从蕨叶缝里探下来!
冰凉的“脸”几乎贴上她的额头!
湿乎乎的黑头发垂下来,几缕粘在她吓大的眼角!
怀里,破布娃娃咧开的大红嘴,在暗红布衫衬着下,裂开像个无底洞!
“嘻…”
一声短促的、透着真心高兴的笑声飘出来,“找到你了,”
冰凉湿气喷在她脸上。
“出来玩啊——”
“啊——!!!”
小鹿的尖叫像被割断了脖子,尖利、刺耳、带着魂儿都散了的绝望!身体猛地向后弹去,后背“咚”地撞在湿冷的石头上!
叫声像被掐断,戛然而止!
渔船在海浪和狂风中像个醉汉,每次“咚”地撞上湿滑的黑礁石,都让船上的人胃里跟着翻腾。
陈瑾轩死死扒着船舷,指节发白。
“抱稳了,阿玄!!别掉海里去了”
晨芜的声音清亮有力,压过风浪呼啸。
看准船身被浪头再次推近礁石的瞬间,她足尖在湿漉漉的船舷上轻轻一点,抱着阿玄,身形如掠波的水鸟,稳稳落在布满滑腻苔藓的黑色礁石上。
滋——!
一股冻入骨髓的阴冷瞬间从脚底窜上来,晨芜眉头微蹙,下意识“嘶”了口气
“好冰!这岛是埋了十座冰窖不成?地都冻得跟腊月石板似的!”
她体内浑厚的真炁无需刻意调动,瞬间流转,将那刺骨寒意驱散了大半。
这身体的本能反应,倒比她刚醒来时利索多了。
怀里,阿玄舒服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抬眼,金色的瞳孔里却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喵呜…这地儿阴沟气冲天,比乱葬岗的死人坑还晦气,而且这地下有东西在动弹”
“动弹?嗯?…”
晨芜话音未落,脚踝猛地一紧!
低头看去
“呀!”她眉毛一挑,语气带着点意外和嫌弃
“这破地儿怎么还长头发?还是个不讲究的!”
只见脚下那片粘腻湿冷的沙地里,数不清的、滑溜溜冰凉、带着浓重海腥和淤泥腐臭味儿的黑色长发,如同被惊动的蛇群,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正缠麻花似的绞上她的脚踝和小腿!
一股沉甸甸的拖拽力往下拉扯,像要把她拖进这黑沙深处!
“嘿!”
晨芜被拽得脚下不稳,晃了一下,她没好气地跺了一下那只没被缠上的脚
“撒手!撒手!懂不懂规矩?素不相识就动手拉拉扯扯,耍流氓啊你!”
她嘴上说着,动作却丝毫不含糊。
右手食指中指早已并拢,在左手掌心飞快而隐蔽地虚画了一个简洁凌厉的斩字符。
“去!”
她口中一声低喝,指尖朝着缠得最紧也最烦人的那簇头发隔空一点!
嗤——!
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芒如同烧红的针尖一闪即逝!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混杂着海腥,更加难以形容。
“噫!一股子腌了八百年的臭咸鱼味!”
阿玄立刻嫌弃地用爪子捂住小巧的鼻子,尾巴都炸蓬松了
“怨气重得能拿来腌咸菜了!快弄干净!”
那些蠕动的黑发被金芒击中,如同被沸水烫到,“滋啦”一声剧烈抽搐,瞬间蜷缩焦黑,化作几缕黑烟消散在湿冷的海风里。脚上的束缚感顿时消失。
晨芜嫌弃地抖了抖裤腿和鞋面,仿佛沾了什么不洁之物,这才抬起头,对着还趴在船边、脸色发绿的陈瑾轩和老渔民扬声道
“喂!上边的几位!麻溜儿的下来吧!这‘地界’不讲究,脚沾地久了,怕是要被‘本地住户’当点心抓去!
记得结账时把这‘护脚驱邪’的额外开销一并算上!”
她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吩咐伙计付香油钱。
陈瑾轩和老渔民被刚才那诡异又迅疾的一幕弄得心惊肉跳,看着晨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互相搀扶着跳下船。
“咔嚓!”
老渔民脚下一滑,似乎踩碎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用手电筒往地面一照
“哎…娘嘞!”
这位老海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海难时的天还难看,捂着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整个人佝偻下去。
“呕……”
陈瑾轩也强忍着翻腾的胃部低头:昏黄的手电光柱下,哪里是沙滩?
分明是布娃娃的修罗地狱场!
目光所及,密密麻麻堆满了破损、肮脏、形态扭曲残缺的布娃娃!
断掉的头颅滚在沙砾里,空洞的眼窝像在无声控诉;撕裂的躯体露出黑黄的填充物;断臂残腿如同垃圾般散落各处;更多的娃娃脸上,颜料或是污血涂抹出狰狞诡异的笑脸或泪痕…
各种霉烂褪色的布片浸泡在泥浆里,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霉烂味、刺鼻的海腥咸味、混合着陈年铁锈般的血腥和深层腐肉甜腥的死亡气息!
这气味像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人的鼻息间,直冲脑门!
“啧…”
晨芜抱着阿玄,环视了一下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眉头拧成一个结,语气带着一种老派掌柜看到烂摊子的挑剔和不耐烦
“这地方…收拾得比城隍庙后街的破烂市还邋遢!瞧瞧这满地…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她摇了摇头
“怨气浓得能当墨汁写字了。”
阿玄在她怀里动了动,金色的猫瞳扫过那些咧着嘴的破娃娃,尾巴尖嫌弃地甩了一下
“喵!这股味儿…小芜芜,这趟活儿亏了!回去得找姓陈的多要两只,不,多加三只螃蟹!精神损失费!”
阿玄在晨芜怀里悄咪咪的蛐蛐陈瑾轩
“加!必须加!”
晨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么腌臜的地界,没点‘清洁费’怎么说得过去?”
她说着,像是嫌那满地的“垃圾”碍事,抬脚就把近前一个只剩上半身、咧着黑笔画笑容的破娃娃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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