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芜吸溜完牛最后一口裹满红油的米线,满足地呼出一口带着辣意的长气,又把另外一碗粉拉到自己面前,嗦啦了一口,这才注意到旁边石化了般、脸色惨白、几乎将头埋进碗里的年轻人。
她扯了张粗糙的餐巾纸,毫无形象地用力擤了擤被辣得通红的鼻子,发出响亮的声响,打破了桌上令人窒息的沉寂。
她歪着头,打量着浑身散发着浓重悲哀和自我谴责气息的小赵,挑了挑眉
“小子,记着点,干我们这行,心肠太软、共情太深的,趁早改行。”
“喵呜~”
阿玄舔着爪子,懒洋洋地叫了一声表示赞同,碧绿的猫眼扫过小赵,眼神仿佛在说
【听见没?小毛头,见不得人间惨剧,当心把自己逼疯。】
晨芜拿起冰阔落“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冰爽的气泡激得她眯起眼,才继续开口。
语气放缓了些,但内容依旧像冰冷的石头砸在人心上
“当然,有同情心是好事,看到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心里要是没点波澜,那跟石头有啥区别?”
她用筷子点了点小赵那碗纹丝不动的素面
“但得明白,你不是神仙老君,做不到事事圆满,更不是所有悲剧,都有个挽回的余地。”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仿佛穿透了面馆的墙壁,看向那栋笼罩着阴霾的古宅
“今天那几个人,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
这句话像一块玄冰,砸得小赵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她。
“他们的命数,在昨天踏进那地窖之前,就已经定了。”
晨芜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日出日落
“即便是我,也改不了阎王爷生死簿上的勾画。”
张道长捻着胡须的手停住了,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
陈瑾轩和孟迪也神色凛然,屏住了呼吸。
“那地窖,”
晨芜用筷子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是个引子,也是个终点,他们命里该有这么一死劫,躲不过的。
就算昨天他们避开了这宅子,也可能在别的时辰、别的路口,用别的法子应了劫,区别只在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会不会把更多无辜的人拖下水,留下更烂的摊子。”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小赵脸上,此时的眼神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廉价的安慰,只有一种洞悉后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引导
“我们能做的,不是捶胸顿足懊恼‘为什么没能救’——那是阎王判官划掉的命线,拦不住。
我们能做的,是让该走的能走得干净些,不再化作祸害人间的厉鬼,
也让留在世上的人,能少点后面的糟心事,能有机会喘口气,接着往下活。”
她指了指窗外,古宅的方向。
“沉掉那坛‘净怨酿’,断了地脉里可能滋生的新邪秽,就是在干这个。
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吃饭,填饱肚子,也是在干这个,吃饱了,攒足了力气,才能去收拾后面那些…活人必须面对的麻烦摊子。”
“所以,”
晨芜总结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重新拿起一个酱肉包子,掰开一半,把里面油润喷香的肉馅拨到阿玄碟子里,自己咬着暄软的包子皮
“别杵那儿当木头了!面都坨得能砸核桃了!别浪费,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扛那些…命里注定要你扛的东西。”
小赵怔怔地看着晨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碗凝结着油脂、冰冷得令人反胃的素面。
心里那块巨大沉重的悲恸之冰并没有融化,但晨芜那番冷酷却如同利刃般清晰的话语,像是一道强光,狠狠劈开了冰面的混沌,让他看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冷酷坚硬却似乎更加真实的力量。
那不是麻木,而是一种在认清了命运残酷底色后,依然选择站稳脚步、尽力而为的坚韧。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老王都以为他又要崩溃。
然后,在所有人或担忧或探究的目光中,他慢慢伸出手,握紧了那双冰冷的筷子。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夹起了碗里一小团粘连在一起、卖相全无的面条。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那团面。
然后,像是做出了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他缓缓地、将面条送进了嘴里。
动作笨拙,甚至有些机械。
“哇……,没肉不好吃!”
味道是凉的、咸的、带着油脂凝固后的腻味,难以下咽。
但他紧闭着嘴,腮帮子艰难地动着,喉结上下滚动,硬是咽了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虽然缓慢,虽然痛苦,但他终究是开始吃了。
额角的汗水和眼角的泪光混在一起。
孟迪和陈瑾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沉重。
张道长默默拿起筷子,也小口吃起了自己那碗早就凉透的素面。
晨芜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对付着面前的油条和包子,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仿佛刚才那番直指命运核心的沉重对话,不过是关于天气的一次寻常闲聊。
阿玄则优雅地享用着专属的肉馅,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小店之内,热气蒸腾,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汗味、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晨芜风卷残云般炫完了最后几口米线,辣得嘴唇红肿油亮,活像刚去打了两针嘟嘟唇。
她拧开冰阔落,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冰凉的汽水划过喉咙,让她满足地“嘶……哈!爽”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响亮的嗝。
“老板,再帮我打包一笼包子!”
她抹了把嘴,扬声喊道。
“呃……”
孟迪看着桌上叠起的空碗,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手下意识捂向了口袋。旁边的陈瑾轩眼疾手快地摁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急促道
“没事!局里报账,报账!”
晨芜才不管他们的小动作,她接过老板递来的打包袋,油汪汪的包子在塑料袋里泛着暖光。
她叼起一个包子,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随手在粗布裤子上蹭了蹭指尖的油渍,另一只手便往她那看似空瘪的挎包里掏啊掏。
只见她摸出一张皱皱巴巴、边缘都起了毛边的黄符纸,也不展平,就着那副皱巴巴的模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凌空在纸上飞快地划动了几下。
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纸面,带起几不可察的气流扰动,那黄纸本身却仿佛微微亮了一瞬,随即恢复平常。
三两下,她便将符纸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护身符,随手抛给了还在愣神的陈瑾轩。
“喏,给那个孩子,”
她咬着包子,话语有些含糊,眼神却清亮
“刚考上大学,他爸爸便出事儿,那孩子心思太重,都憋在心里,容易出事。”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玩意儿,清清他的脑袋瓜子,别让阴霾淤住了。”
说完,也不等陈瑾轩回应,她提着包子袋,潇洒地挥了挥手,肩头的阿玄也冲着几人甩了甩尾巴尖。
“走了!下次有这等‘好事’,记得叫我!工钱记得打我卡上!”
喜欢老祖宗她靠捉鬼挣钱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老祖宗她靠捉鬼挣钱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