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说完这两个字,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精神,眼皮重新沉重地合上,脑袋一歪,又软软地靠回了椅背,继续她被打断的“美容觉”。
老黄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对着路鸣泽和警官,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带着点讨好和歉意的笑容
“您看,同志,丫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病就是这样,醒了就没事了,就是特别累,需要回去好好休息,您看这……手续……”
路鸣泽盯着那堆文件,又看了看审讯椅上呼吸平稳、再次陷入“休眠”状态的晨芜,以及眼前这个满头白发、背脊微驼、眼神恳切的老者。
那根怀疑的刺还在,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果
没有犯罪证据,监护人手续“齐全”,当事人自己除了“想回家”没提出任何异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怪异感,对负责警官点了点头
“手续齐全,让她监护人签个保证书吧,保证后续监护到位,别再出这种‘意外’。”
老黄连连点头哈腰,感激涕零:“哎!哎!谢谢同志!谢谢同志!我一定看好她!保证!保证!”
他拿起笔,在那份保证书上签下“黄守仁”三个字时,手指依然有些抖,但笔迹却异常工整沉稳。
他签完字,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的所有证件和那份“免责声明”,然后走到晨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极柔
“丫头,醒醒,咱回家了,回家睡,不吵了……”
路鸣泽看着老黄半扶半抱着那个仿佛没骨头的少女,一步步走出警局大门。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一个闭着眼,身体重量几乎全压在老人身上,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似乎随时会原地睡着。
王聪聪凑过来,小声嘀咕:“路队,这就放走了?总觉得……怪怪的。”
路鸣泽没说话,目光落在桌上那份签着“黄守仁”名字的保证书复印件上,又看向窗外渐渐消失在街角暮色中的一老一少。
他拿起桌上那叠晨芜的“身份证明”复印件,指腹再次滑过那粗糙毛边的纸张边缘。
“手续齐全,人也没事,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将复印件丢回桌上
“收档吧。”
警局大门在身后关上,城市的喧嚣和傍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晨芜被这混杂的气味和声响一激,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只是身体依旧软绵绵的,像被抽了筋。
黄守仁搀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高兴又瘫地上。
他脸上堆着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仿佛在哄一个随时会炸毛的猫
“小姐,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上车,这就上车回家。”
晨芜勉强撩起沉重的眼皮,眼神茫然地在路边扫了一圈。
她含糊地问:“车呢?搁哪儿呢?”
“这儿!这儿呢!”
老黄连忙指向路边,声音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晨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辆……人力三轮车。
或者说,就是一个人力驱动的、纯粹的运货平板车。
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蓝色铁架子,架在三个同样饱经沧桑的橡胶轮子上。
架子上面钉着一块厚厚的、边缘粗糙的木板,木板上甚至还能看到几道陈年的污渍和磨损痕迹。
晨芜的目光在那辆板板车和老黄脸上那副“快夸我”的表情之间来回扫了两遍。
半眯着的眼睛彻底睁开了,带着一种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耳光的震惊和赤裸裸的嫌弃。
“……这?”
她声音拖长,带着浓浓的质疑和“你仿佛在逗我”的不可置信
“这也是车?”
“是车啊!正儿八经的车!”
老黄用力拍了拍那厚实的、硬邦邦的木板
“您看,纯实木!纯人力驱动!零排放!绝对环保!连油钱都省了!而且……”
他顿了顿,试图找出更多优点
“结实!耐用!能拉货!”
他拍了拍车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晨芜的目光缓缓从这辆“环保结实耐用车”上移开,投向一辆正好从旁边驶过、车身光洁、引擎低吼的黑色越野车。
那车后轮卷起的灰尘差点扑到她脸上。
她又缓缓把目光移回眼前这辆除了两个轮子一个板啥都没有的玩意儿。
眼神里的嫌弃已经快凝成实质性的冰碴子了。
“刚刚那些警察带我回来,”
晨芜的声音不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像小刀子一样戳过去
“坐的可不是这种‘环保结实耐用车’。”
老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搓着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窘迫和底层小人物特有的无奈
“额……小姐……那个……我……我没驾照……”
他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几乎像蚊子哼哼
“而且……咱家铺子小本经营,也……也木有钱雇那种四个轮子的……这板车,它……它便宜啊!”
晨芜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半睁半闭、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要你何用?
老黄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补救
“不远!真不远!坐这个,很快!十分钟就到!保证不耽误您回去休息!”
他殷勤地伸出手,想扶晨芜爬上那个光秃秃的木板平台
“小姐,您请!慢点儿上!”
晨芜看着那个硬邦邦、连个靠背都没有、纯粹就是一块厚木板的“座位”,又看了看老黄那张写满“求您将就一下”的老脸。
她沉默了足足三秒。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安静和远处汽车的噪音。
最终,一股深深的、混合着“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和“算了毁灭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她认命地、缓慢地挪动脚步,在老黄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弄上了那块厚木板。
她蜷着腿坐下,屁股刚挨到冰冷坚硬的木头,就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比想象中还要硌得慌!
硌得她尾椎骨发麻!
“小姐,坐稳了啊!”
老黄的声音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快。
他麻利地跨上前面那根连接车把和板车的横梁,双手握住车把,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
“嘎吱……嘎吱……嘎吱……”
生锈的链条和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板板车在老黄全身肌肉的带动下,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前……挪动。
轮子碾过路面的小石子,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
晨芜坐在后面那块光秃秃的硬木板上。
抖!
非常抖!
因为没有减震,也没有任何缓冲物,板车架子上的每一个铆钉、每一处焊接点,都忠实地将路面哪怕最微小的起伏放大十倍,再通过那块硬邦邦的厚木板,毫无保留地传递到晨芜的臀部和脊椎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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