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药香，并不难闻，反而有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效果。靠墙立着巨大的药柜，无数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名签。堂内一角，一个简易的丹炉正氤氲着微弱的热气，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灰色药师袍的老者正皱眉盯着炉火，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沈檀——此刻是小心翼翼、带着几分局促的“林晚”——站在门口，轻轻地叩了叩开着的门板。
“前辈…打扰了，请问，门外招学徒的牌子还作数吗？”
老丹师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作数。活儿简单，剥银叶藤，剥得干净且完整，一天两块下品灵石，日结。干不了就走。”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丹炉，仿佛那比招个临时工重要得多。
沈檀顺着他偶尔瞥向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堆着小山似的银叶藤，藤条有小儿手臂粗细，表皮是粗糙坚硬的银灰色，还带着泥土。旁边已经堆了一小撮处理好的，内里的淡黄色纤维被完整抽出，丝缕分明，但数量寥寥。
“晚辈…可以试试。”她声音放得更轻，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想要抓住机会的急切。
老丹师这才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炼气六层，女修，容貌普通，衣着寒酸，眼神倒是干净，不像偷奸耍滑的。他随手从脚边拿起一根未处理的银叶藤和一把特制的、带钩刃的小刀扔过去。
“喏，就这根。剥给我看。纤维断得超过三处，或者残留表皮太多，就不用来了。”
语气干脆利落，甚至有些苛刻。这活儿确实磨人，银叶藤表皮韧性十足，内里纤维却又脆弱，力道轻了剥不开，重了立刻断掉，极考验对手劲的精细控制和对材料纹理的把握。
沈檀默默捡起藤条和小刀，走到角落那堆未处理的藤边蹲下，没有立刻动手。
她先是用手指细细摩挲了一遍藤条的表皮，感受着那粗糙的质地和细微的纹理走向。然后拿起小刀，用指尖试了试钩刃的锋锐度。
老丹师虽然看似专注丹炉，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罩着她。见她不急不躁，先观察再动手，心底那丝不耐烦稍稍淡了些。
沈檀动了。
她下刀的角度极为刁钻，并非直直切割，而是顺着纹理的缝隙切入，手腕极其稳定地轻轻一划，一小块顽固的表皮便被撬起一个头。接着，她左手拇指抵住剥开的缝隙，右手小刀的钩刃探入，以一种轻盈而连绵的力道向下刮拉。
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但异常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坚硬的表皮被完整地剥离下来，露出里面淡黄色、丝毫无损的纤维束。她处理完一小段，便用手指轻轻捻动，将那纤维束如同梳理头发般顺开，继续下一段。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整根银叶藤便处理完毕。剥下的表皮完整地摊在一旁，抽出的纤维束长近一米，均匀完整，几乎没有断口和毛糙处，光泽莹润，品相极佳。
老丹师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手中的蒲扇也停了。他看看那根处理好的银叶藤，又看看眼前这个低眉顺眼、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女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手法，这耐心，这对手劲和材料纹理的精妙掌控，绝非一个普通炼气六层散修能有。更像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
他压下心中讶异，面上依旧淡淡的，走过去拿起那束纤维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还行。这堆，今天之内处理完。工钱日落时分来结。”
他指了指墙角那堆看起来颇为壮观的银叶藤。
“是，多谢前辈。”沈檀低下头，掩去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重新蹲下，拿起第二根银叶藤，重复起之前的动作，专注而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藤条和小刀。
老丹师又看了她片刻，才转回身，重新扇动蒲扇。丹炉下的火苗平稳燃烧，堂内只剩下银叶藤表皮剥离时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蒲扇摇动的轻响。
一份临时的工作，总算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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