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静音的脸垮了下来，眉头紧紧蹙起，“纲手大人她又…明明这个月的津贴才下发没多久…”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担忧。拉着凌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显得犹豫不决——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带凌逛街，还是过去试图劝阻？
后者大概率会碰一鼻子灰，甚至可能惹恼纲手。
凌仰头看着静音脸上挣扎的表情，又看了看那条散发着微妙气息的巷子。他感觉到静音的为难，轻轻晃了晃她的手：“静音姐姐，我们去找纲手大人吗？”
静音低下头，看着凌清澈的眼睛，叹了口气：“纲手大人她…在那里可能会遇到麻烦。我们不能不管…”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作为纲手实际的“管家”和关心她的人，静音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牵着凌，快步穿过来往的人群，走向那条巷子。
巷子比外面看起来要深一些，赌场的门面也远比想象中嘈杂。掀开帘子走进去，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汗味和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人围在一张张赌桌旁，呼喝声、骰子撞击声、筹码堆放声不绝于耳。
静音显然极不喜欢这种环境，她将凌护在身后，紧张地四处张望，很快就在一张玩骰子的赌桌旁找到了纲手的身影。
纲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荷官手中的骰盅，身体微微前倾，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她面前堆放的一些筹码已经所剩无几。只听骰盅落定，荷官高声报出点数：“四、五、六，十五点大！”
纲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压抑的懊恼低吼：“又输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扫过面前仅剩的几个筹码，显然极其不甘心。
静音鼓起勇气，拉着凌挤了过去，小声喊道：“纲手大人！我们…我们该回去了…”
纲手闻声回头，看到是静音和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浓的不耐烦取代：“啧，你们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赶紧带他回去！”她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注意力又回到了赌桌上，“再来一把！我就不信了！”
凌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纲手。他能理解她那种试图用赌博的刺激来麻痹巨大伤痛的心情，但看着她一次次沉溺其中，输光钱财，然后陷入更深的自我厌恶，终究不是办法。
荷官是一个面色精明、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纲手所剩无几的筹码，又瞥了一眼被她带来的静音和凌，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这位女士，手气不好很正常，要不今天先歇歇？”话虽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已经开始再次摇晃骰盅。
“大肥羊”三个字，在人群低语里此起彼伏。
凌被静音护在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激动的赌徒身上，而是落在了荷官那只快速晃动骰盅的手上，以及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和身体姿态。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有点危险，但或许能打破僵局的念头。
骰盅再次重重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其上。
“买定离手！”荷官高声喊道。
纲手咬着唇，犹豫着最后几个筹码该押大还是押小。
就在这时，被静音护在身后的凌，忽然轻轻扯了扯静音的衣角，然后用并不大、但足以让靠近的纲手听到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天真语气说：“静音姐姐，那个大叔摇骰子的时候，手腕向下压了一下，里面的声音好像变了一点点哦？而且他每次摇完，手指都会在盅盖上轻轻敲三下，好好玩。”
孩童的声音清脆，在一片嘈杂的赌桌上并不算突出，但落在纲手和那荷官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纲手猛地转头看向凌，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她并非不懂赌场伎俩，只是之前输上了头，加上对自己的运气有种莫名的执着，反而忽略了这些细节。经凌这么一提醒，她立刻回想起来，似乎确实如此！
那荷官的脸色瞬间变了变，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深处的那一丝慌乱却没有逃过纲手此刻锐利起来的目光。他强笑道：“小孩子胡说什么呢！快带他离开！”
但纲手已经起了疑心。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深吸一口气，将最后几个筹码，啪的一声，押在了一个极其冷门的点数组合上！这个押法，几乎不可能赢，除非…
荷官的额头微微见汗，他看了一眼纲手冰冷的眼神，手有些僵硬地按在骰盅上，迟迟没有打开。
“开啊！”纲手冷喝道，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周围的赌徒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纷纷安静下来，目光在纲手和荷官之间来回扫视。
荷官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揭开了骰盅。
骰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点数赫然正是纲手所押的那个极其冷门的组合！
“哗——”周围一片哗然！赌徒们惊呼起来，看向纲手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荷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纲手却没有看赢来的筹码，她猛地伸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荷官正准备悄悄收回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捏！
“啊！”荷官痛呼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张开。
只见他的中指指缝里，赫然藏着一小块极其细微、颜色与骰子无异，却带着微弱查克拉波动的磁石！
“出老千？！”周围的赌徒顿时炸了锅，愤怒地叫嚷起来。
“混蛋！怪不得老子一直输！”
“赔钱！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纲手冷哼一声，甩开荷官的手，目光如刀般扫过闻声赶来的赌场管事。她将赢来的筹码一把揽过，塞到静音手里，然后弯腰，一把将还处于观察分析状态的凌抱了起来，动作甚至称得上有点粗鲁，但手臂却环得很稳。
“我们走。”她看也没看那群乱成一团的人，抱着凌，示意静音跟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乌烟瘴气的赌场。
重新回到阳光明媚的街道上，喧嚣被抛在身后。纲手停下脚步，将凌放了下来，双手叉腰，低头审视着他。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混合着惊讶、疑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小鬼，”她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刚才…是怎么发现的？”
静音也紧张地看着凌，手心都有些冒汗。
凌抬起头，迎着纲手的目光，脸上露出无辜。他眨了眨大眼睛，用稚气的语调回答：“就是…看着好玩呀。那个大叔摇骰子的手，有时候会抖一下，声音就不一样了。而且他的手指头，每次放下来的时候，都会在盖子上点三下，像这样…”他模仿着那个细微的动作，“我觉得奇怪嘛…”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特别聪明、观察力敏锐的孩子确实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虽然概率极低。
纲手眯起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但凌的表情管理完美无缺，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只有清澈见底的无辜和一点点被长时间注视后的困惑。
最终，纲手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她宁愿相信这是千手血脉带来的超常观察力，而不是别的什么更复杂的原因。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观察力倒是不错。”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的，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减轻了不少。
她从静音手里拿过那些赢来的筹码塞进自己怀里，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塞到静音手里：“喏，带他去吃点好的。刚才…谢了。”最后两个字说得极快，几乎含在喉咙里，说完也不等回应，便转身，甩着她那金色的长发，颇有些潇洒或者是落荒而逃了。但是方向似乎也不是回家，——大概又去找新的赌场“试试手气”了。
静音握着那几张还有些温热的纸币，看着纲手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低头看向凌，眼神里充满了后怕、惊讶，以及浓浓的骄傲。
“凌，你真是太厉害了！”她忍不住蹲下身，抱了抱他，“不过以后不能再这么冒险了，知道吗？赌场那种地方很危险的！”想到刚才差点引发的冲突，她依然心有余悸。
凌乖巧地点头：“嗯！知道了，静音姐姐。”他心里想的却是没能阻止纲手继续赌博，不过倒是获得了一点好感？
经过这么一折腾，之前的逛街兴致也淡了些。静音看了看手里的钱，决定带凌去他刚才似乎很感兴趣的丸子店。
坐在丸子店外的长椅上，吃着甜甜糯糯的三色丸子，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静音看着身边小口吃着丸子、晃荡着小腿的凌，心里依然充满了不真实感。
今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了。凌的观察力…简直敏锐得可怕。
“静音姐姐，”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举起一串丸子，递到她嘴边，“这个好吃，你尝尝。”
静音看着他那甜甜的笑容，心瞬间化成了糖水。她张开嘴，咬了一口丸子，“嗯！很好吃！”她笑着，轻轻摸了摸凌柔软的头发。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刚才赌场里的惊心动魄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小插曲。
静音牵着凌的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慢慢拉长。
对于凌来说，这次出门，不仅见识了木叶村的鲜活风貌，并且在他与纲手之间，那层坚冰似乎被敲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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