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郡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头冲入了江东都城建业。
那名信使甚至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瘫倒在了宫门之外,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他怀中用油布和火漆层层包裹的竹筒,被禁军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孙绍的面前。
建业的朝堂之上,江东文武百官仍在为江东秋收后的布防问题,进行着不痛不痒的争论。
直到那枚染着尘土与汗渍的竹筒被呈上。
江东新主孙绍,立刻示意身边的老臣张昭查看。
张昭颤抖着双手剥开火漆,展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绢帛。
他只看了一眼,整张脸便失去了所有血色。
大殿内,所有人的争论声都小了下去。
他们看着张昭的反应,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张昭的嘴唇翕动了几次,才终于挤出了声音,那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豫章……失陷!”
“太守蔡遗,阵亡!”
“魏……魏延,兵临柴桑城下!”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恢弘的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下一刻。
孙绍猛地站起。
他身前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疏,被他带起的动作撞翻,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他那张平日里温润如玉,永远保持着谦恭笑容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他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豫章失陷?!
这怎么可能?!
魏延的主力,不是应该跟着诸葛亮退回成都了吗?
他又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豫章?
陆逊呢?陆逊在干什么?!
他镇守的陆口,难道是纸糊的吗?
荆州的关羽呢?
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他难道就坐视不理?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一柄柄重锤,在孙绍的脑中轰然炸开。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死寂的大殿,被瞬间引爆。
“什么?豫章没了?”
“蔡遗麾下能战之兵可是有一万余人啊!怎么会大败?还阵亡了?!”
“魏延!又是这个魏延!他不是在汉中吗!”
“柴桑!柴桑危在旦夕!必须立刻发兵救援!”
“救什么救!建业空虚,当固守待援!”
“不如……不如向北方的魏王曹操求援……”
江东的满朝文武,彻底乱作了一团。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在每个人脸上蔓延。
有人大声疾呼,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已经开始盘算后路。
“肃静!”
张昭发出了一声厉喝。
他虽然年迈,但积威甚重,总算暂时喝止了众人的争吵。
他转向孙绍,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急,他躬身沉声道:“主公!当务之急,不能再犹豫了!”
“请主公立刻下令,命大都督陆逊即刻出兵,从陆口侧翼,直击魏延后路!魏延孤军深入,后勤不济,必不敢与大都督决战!”
“同时,命驻守鄱阳郡的贺齐将军,率水师沿江而上,内外夹击,必能解柴桑之围!”
张昭的建议是当下最稳妥,也是最正确的老成之言。
大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孙绍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孙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属于父亲孙策的兵符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
张昭的计划很好。
但还是不够完善。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江东舆图。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南昌划过柴桑,最后停在了东南角的一个地方。
会稽。
他的叔父孙权,就像一头被暂时拔去爪牙的猛虎,正蛰伏在那里。
自己一手将他从刘备手中迎回,又一手将他软禁在此处。
名为供养,实为囚禁。
这本是他掌控江东,清除异己的得意之举。
可现在这步棋,却成了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
如果,他将江东的主力,将陆逊这支最精锐的部队调去豫章对付魏延……
会稽的叔父,会不会趁机发难?
江东内部,那些仍旧心向叔父的旧臣豪族,会不会趁着建业空虚里应外合?
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让孙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仿佛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刚刚抓到手中的至高权力。
都可能因为魏延这个该死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而毁于一旦。
信任?
他不能完全信任陆逊。
陆逊虽然是孙策女婿,是自己名义上的亲妹夫。
但他更是江东士族的代表。
他的忠诚究竟是忠于自己这个新主,还是忠于整个孙氏,甚至忠于那个更具威望的叔父?
一个个念头在孙绍脑中翻滚。
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悬崖边缘的钢丝上,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主公!
”张昭见他迟迟不语,再次催促。
孙绍终于抬起头。
他脸上的惊慌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没有去看地上的一片狼藉。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命鄱阳太守贺齐尽起麾下水师,即刻出发沿江驰援柴桑。告诉他,柴桑若失提头来见!”
这是一道严令。
张昭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不够。
“主公,那大都督那边……”
孙绍的目光转向舆图上荆州的方向。
“至于陆逊……”
他停顿了一下。
大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传令大都督,令其固守陆口,严防荆州关羽异动。至于豫章之敌……”
孙绍拿起一枚代表魏延的黑色棋子,重重地按在柴桑的位置上。
“令他,相机行事。”
相机行事?
这四个字一出,张昭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算是什么命令?!
这等于是将江东最锋利的一把刀,绑住了手脚,让它在原地看着!
“主公!万万不可啊!”张昭失声喊道,“魏延所部乃是虎狼之师,仅凭贺齐将军一部,未必能……”
“够了。”
孙绍打断了他。
“我自有决断。”
他看了一眼满堂或不解,或惊恐,或若有所思的臣子。
魏延必须死。
但江东,绝不能乱。
尤其是在他还没有彻底坐稳这个位子的时候。
他宁可用柴桑的坚城和贺齐的性命去消耗魏延,也绝不肯给自己的叔父,留下任何一丝可乘之机。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考量。
孙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舆图前,手指抚过柴桑,又抚过会稽。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与疲惫,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感觉自己苦心经营的棋局,被魏延这个不速之客,一脚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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