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的声音在喧闹的宴会厅里，并不响亮，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偷来的？
三个字，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音乐停了，笑声没了，劝酒的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
林家家主林啸天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主座上的林动，脸上的傲气僵住了。
他看着门口那个白衣女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从头到脚都在发麻。
他身边的林雪，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抓着林动的手臂。
“你是什么人？”
林动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色厉内荏地喝道。
“敢在我林家的订婚宴上胡言乱语，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顾倾城没有回答他。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胸口的位置，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里面那块不属于他的骨头。
那块剑骨，在哀鸣。
林啸天站了起来，他比自己的儿子要沉稳得多。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绝对不是北域这种地方能出现的强者。
“这位朋友，今日是我儿林动的大喜之日。”
“你与这废物苏羽有何关系，我林家不管。但若是在这里闹事，就是与我整个林家为敌，与北域所有家族为敌。”
他的话语里，带着威胁，也带着一丝试探。
顾倾城终于有了反应。
她不再看林动，而是侧过头，看向了身旁那个摇摇欲坠，却用尽全身力气站得笔直的少年。
“他。”
顾倾城伸出手指，点了点苏羽。
“是我师尊，新收的弟子。”
一句话，平淡如水。
落在宴会厅众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九天惊雷。
弟子？
这个衣衫褴褛，浑身恶臭，连条狗都不如的废物苏羽，居然有师尊了？
而且，他的师尊，能派来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当信使？
林动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终于明白，今天的事情，恐怕无法善了。
但他不能退。
他一身的修为，一身的荣耀，全都来自于胸口这块剑骨。
交出去，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哈哈哈哈！”
林动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
“弟子？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废物的师尊，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话音未落，林动全身金丹后期的法力轰然爆发。
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从他体内冲天而起。
那剑意，精纯，霸道，带着一股先天而生的锋锐。
正是先天剑骨的力量。
“死！”
林动伸手一指，一道璀璨的金色剑光，凝聚成型，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射向顾倾城。
宴会厅内的所有宾客，都被这股剑意刺得皮肤生疼，纷纷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
这就是林家麒麟儿的实力。
这一剑，足以秒杀任何同阶修士。
面对这惊天一剑。
顾倾城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白皙，纤长，像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对着那道金色剑光，轻轻一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道足以开山断河的恐怖剑光，就那么停在了她的两指之间，无法寸进。
剑光之上蕴含的狂暴力量，在她指尖，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怎么……可能……”
林动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他引以为傲，认为可以横扫北域的先天剑骨之力，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顾倾城没有给他更多震惊的时间。
她的手指，轻轻一搓。
咔嚓。
一声脆响。
那道金色剑光，如同玻璃一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噗。
林动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酒席之上，一片狼藉。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顾倾城没有停下。
她缓步走向倒在地上的林动。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林啸天脸色惨白，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衣女子，走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
顾倾城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动。
然后，她再次看向了门口的苏羽。
“想要回来吗？”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一丝波澜。
苏羽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因为那压抑了整整一年的滔天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想。”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要他……百倍奉还！”
“好。”
顾倾城得到了答案。
她转回头，看着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林动。
她没有拔剑。
只是伸出右手，食指之上，一缕微不可见的剑气，悄然凝聚。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
她将那根缠绕着剑气的手指，缓缓地，按向了林动的胸膛。
没有惨叫。
因为林动的喉咙，已经被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倾城的手指，轻易地穿透了他的护体法力，穿透了他的皮肉，穿透了他的胸骨。
就像用烧红的刀子切开牛油。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滴多余的鲜血溅出。
宴会厅里，那些原本喜庆的大红灯笼，此刻映照在众人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林雪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顾倾城的手，插在林动的胸口。
她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她缓缓地，将手抽了出来。
她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骨头。
骨头之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先天剑意，但更多的，是林动那充满污秽与杂质的鲜血。
先天剑骨，被活生生地，取了出来。
随着剑骨离体。
林动体内的法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疯狂地倾泻而出。
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跌落到了筑基，炼气……最后，彻底消失。
他引以为傲的剑意，荡然无存。
他成了一个比普通人还要虚弱的废人。
“啊——”
直到这时，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才从林动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躺在地上，像一只被开膛破肚的蛆虫，疯狂地扭动着，哀嚎着。
“我的剑骨！我的修为！我的……”
“妖女！你该死！！”
林啸天目眦欲裂，他终于挣脱了那股气机的锁定，状若疯魔。
“林家所有长老听令！给我杀了她！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轰！
宴会厅内，十几道强大的气息，同时爆发。
那是林家所有的底蕴，是林家数十位金丹、元婴境界的长老和供奉。
一时间，各种法宝的光芒，各种术法的轰鸣，交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铺天盖地地罩向顾倾城。
整个宴会厅的建筑，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瞬间化为齑粉。
狂暴的能量，将一切都撕碎。
这是林家赌上一切的疯狂反扑。
面对这一切。
顾倾城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
她甚至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股无形的领域，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那是属于圣人的剑域。
领域之内，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所有飞向她的法宝，所有轰向她的术法，都在距离她三尺之外的地方，骤然静止。
那些面目狰狞，疯狂扑来的林家长老，也全都僵在了半空中，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动弹不得。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林动那绝望而痛苦的哀嚎。
顾倾城不再理会这些蝼蚁。
她走到苏羽面前，将那块沾着血的剑骨，递了过去。
“你的东西。”
苏羽看着那块本该属于自己的骨头，看着那上面属于仇人的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一行浑浊的泪水，从他布满污垢的脸上，滑落下来。
顾倾城没有催促他。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
“走吧。”
说完，她转身，向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大门外走去。
苏羽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从她手中接过那块温热的剑骨，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没有再看身后那片人间地狱一眼，踉踉跄跄地，跟上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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