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塑料桶,没标签,现金交易……”李浩在指挥部里烦躁地踱步,“这他妈比追查毒品还难!至少毒品还有‘市场’!”
老冯蹲在角落闷头抽烟:“注射了不明‘兴奋剂’的混凝土墙……这玩意儿搁在这儿,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咱们现在跟拆弹部队有啥区别?关键连炸弹是tNt还是二踢脚都不知道!”
小赵对着白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发呆:“脱模剂是‘劣质化妆品’,减水剂是‘不明兴奋剂’……这墙的‘人生经历’也太丰富了点。”
张工面色凝重:“现在最麻烦的是,如果内部真的掺了非正规减水剂,危害是全局性的。表面修复只是治标,而且可能掩盖更深层的问题。我们需要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加了多少,才能评估最坏情况,决定是‘保守治疗’还是‘刮骨疗毒’。”
林初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消失的“李工”和那桶消失的“毒药”。找到他们,成了破解最终谜团的唯一希望,但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冲突在此时以一种意外的方式爆发。省文投的赵副总亲自打来电话,语气带着压抑的焦躁:“林总,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们的技术严谨我很欣赏,但项目真的等不起了!市里刚开了会,水韵博物馆是明年省文旅大会的重点展示项目,工期一天都拖不起!现在既然主体强度没问题,表面问题也有修复方案,是不是可以先按这个方案推进?内部的……那些‘可能性’,能不能边施工边观察,或者通过加强监测来管控?”
这是来自甲方的巨大压力,要求他们在“风险未完全明晰”的情况下做出“推进”的承诺。
“赵总,我理解您的压力。”林初夏声音平静,但立场坚定,“但正因为它是要展示近百年的文化地标,我们才更不能在安全上留有任何‘可能性’隐患。一个内部存疑的承重墙,就像一颗埋藏的木桩,也许十年无事,也许一场大雨后就会诱发不可逆的损害。我们现在多花几天时间搞清楚,是为了避免未来无法挽回的损失和更重大的声誉风险。”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赵副总叹了口气:“林总,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但请你们……务必尽快!”
挂断电话,压力并未减轻。时间,成了他们追查真相的最大敌人。
转折出现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调查小组再次梳理“宏远”项目部遗弃的杂物时,在一个堆满废图纸和烂安全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沾满泥灰的白色塑料桶!桶身没有任何标签,但残留的刺鼻化学气味,与检测出的不明有机成分有相似之处!
“是它吗?!”小赵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但桶是空的,只剩一点黑褐色的粘稠残留物。送去紧急检测,结果令人沮丧:成分复杂,确实含有减水剂常见的一些表面活性成分,但也混杂了多种不明杂质和降解产物,无法准确还原其原始配方和性能。
“找到‘凶器’,但‘毒药’已经挥发变质了。”张工苦笑,“还是无法定量评估危害。”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然而,就在大家陷入新一轮的绝望时,一个更意想不到的反转来了。
一直在尝试从外围人际关系网寻找“李工”下落的调查人员,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李工”以前的工友,现在在另一个城市打工,听说了水韵博物馆的事,辗转联系过来。
“李建国(李工)那人,技术是有点野路子,但也怕出事。”电话里,那个工友压低了声音,“他跑路前,好像……好像把当时用的那桶‘东西’的空袋子,塞在他老家的一个旧工具箱里了。他跟我喝多了吹过牛,说那玩意儿‘劲大’,‘牌子都没见过,但便宜又好使’。”
“空袋子?!”小赵眼睛亮了,“有牌子信息吗?!”
“不清楚,他没细说。但他老家就在邻市xx县,工具箱应该还在他老宅的杂货间里,钥匙可能在他堂兄那儿。”
柳暗花明!虽然只是一个可能印有信息的“空袋子”,但这已经是目前最直接的物证线索!
事不宜迟。林初夏立刻安排张工和小赵,带着一名法务人员(以备需要交涉或取证),由省文投协调当地派出所民警陪同(避免私闯民宅纠纷),连夜驱车赶往邻市xx县。
几经周折,在民警的协助和其堂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半信半疑的配合下,他们终于在李工老家落满灰尘的杂货间里,找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工具箱。
打开工具箱,在一堆旧扳手和螺丝钉下面,压着一个揉得皱巴巴、沾着白色粉末的编织袋。袋子上,印着几个模糊褪色、但依然可辨的字:
【超能牌】混凝土高效减水王(粉剂)
【净含量:25kg】
【生产商:金鑫新型建材厂(该厂址已于三年前注销)】
【注意事项:严格按推荐剂量使用,过量可能导致混凝土质量异常……】
“金鑫新型建材厂……三年前注销……”张工念着这些信息,心情复杂。找到了“毒药”的“包装”,但生产厂家已经不存在,这意味着依然难以追溯其具体成分和品质。而且,“粉剂”?他们发现的是液体残留,难道还兑水了?或者根本是另一种东西?
小赵却注意到袋子角落还有一行手写的、已经晕开的钢笔字迹:“掺量:每方混凝土……0.8%……效果猛,慎用!”
“0.8%……”张工脸色一变,“如果这袋子对应的就是那桶液体减水剂,而‘李工’真的按这个手写掺量,甚至更多,往已经坍落度损失的混凝土里加……那就不是‘调整状态’,简直是‘下猛药’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编织袋作为关键物证封存带走。回程车上,气氛依旧沉重。找到了“毒药”的线索,但它的“毒性”依然是一个基于残缺信息推导的谜。那个注销的工厂,那个手写的危险掺量,都指向一个更加不确定和危险的结论。
回到指挥部,已经是凌晨。大家疲惫不堪,但毫无睡意。
“现在怎么办?”李浩看着那个证物袋,“生产商没了,具体成分成谜。我们只有这个袋子、一点桶里残留的变质液体、手写的危险掺量提醒、以及小刘的证词。这够我们做出最终判断吗?是赌它危害可控,还是按最坏情况——墙体内部存在因滥用不明外加剂导致的严重、潜在的结构完整性隐患——来处理?”
如果按最坏情况处理,意味着可能需要对那段墙体进行 “局部置换”甚至更复杂的加固,工期和成本将呈几何级数增长,项目前景瞬间黯淡。
悬念,在找到关键物证后,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变得更加尖锐和具体。他们手握“毒药”的“包装”和“使用说明”,却依然无法准确判断病人(墙体)到底“中毒”有多深,该下多重的“解药”。
林初夏看着桌上那个皱巴巴的编织袋,仿佛能闻到那股刺鼻的、混合着贪婪与侥幸的气味。它沉默着,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审判力。
真相的碎片似乎已经集齐,但拼图的结果,却指向了更艰难、更昂贵的抉择。华建团队,能否依据这些残缺而惊悚的证据,做出一个既负责任、又能在现实约束下可行的最终判决?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深的。而判决的时刻,正在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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