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日头刚爬过宫墙,唐宁就揣着本翻得起毛的《便民药方》往太学走。狗剩扛着张榆木桌跟在后面,桌腿上还绑着块红布,写着“专治朝堂疑难杂症”——这是昨儿个从西市药铺学来的噱头,药铺老板说这么写能招揽生意,唐宁觉得用来收官员的“苦水”正好。
“圣上,您真要在太学门口摆摊子?”狗剩把桌子往青砖地上一放,震得砖缝里的雪粒直蹦,“昨儿个李御史还说,太学是‘圣贤之地’,摆问诊台是‘亵渎斯文’,要参您一本呢。”
唐宁蹲下来,把《便民药方》翻开压在桌角,书页里夹着片干荷叶——这是去年灾区百姓送的,说泡水喝能清火气,他带在身上是想提醒自己,改革不是耍威风,是帮百姓解真难。“他参他的,朕收朕的‘诉状’。你没见昨儿个吏部的小吏偷偷塞给朕的纸条?说考功司评政绩只看送礼多少,有个清河县令把粮税全交了,却因为没给郎中送银子,被评了个‘不称职’。”
正说着,太学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穿儒衫的老学究拄着拐杖出来,看见红布上的字,脸顿时沉了下来。领头的国子监祭酒周怀安,捋着山羊胡冷笑:“圣上这是把朝堂当市井了?官员政绩自有考功司评定,百姓疾苦自有州县官管辖,何须用这江湖伎俩?”
唐宁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个“穷”字:“周大人,您在太学教学生‘民为贵’,可您知道清河县的百姓穷得吃树皮吗?考功司把‘称职’评给了贪税的县令,把‘不称职’给了清廉的官,这病不治,大启的根基迟早要烂。”
他把笔往周怀安手里塞:“您要是觉得这是江湖伎俩,就请回。要是觉得这‘病’该治,就帮朕当个‘记录官’,把官员们说的难事都记下来。”
周怀安攥着笔,手指节发白。旁边的太学博士张谦突然开口:“圣上,臣愿当记录官。昨儿个收到老家的信,说州官为了凑‘赋税政绩’,把农户的种子都征走了,春耕都没法种。”
有了张谦带头,几个老学究也松了口,围过来帮着摆凳子、铺纸。没过多久,太学门口就聚了不少官员,有偷偷摸过来的小吏,有直挺挺站着的郎中,还有揣着账本的地方官——都是听说圣上摆了“问诊台”,想来诉诉积压多年的苦。
第一个上前的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主事刘默,他攥着个破了角的账本,声音发颤:“圣上,宫里修角楼,原本预算五万两,可外戚王家硬是把工程包给了自家亲戚,用料全是次品,花了十万两还没修好。臣想参奏,可王家在后宫有靠山,臣的奏折根本递不上去。”
唐宁让张谦把账本收起来,在纸上画了个“蛀虫”:“这是‘工程贪腐病’,得用‘拆分药方’——下次修皇宫,把工程拆成砌墙、上梁、铺瓦这些小项,让民间工匠竞标,谁用料好、价钱低就给谁做,外戚想插手都没处插。”
刘默刚走,户部福建清吏司的员外郎陈福就挤了过来,手里拿着张粮票:“圣上,福建的粮税年年涨,可百姓交的粮食到了粮仓就‘缩水’——粮官用湿谷冒充干谷,还把好粮换成坏粮,去年闹饥荒,粮仓里的粮却够百姓吃三年。”
唐宁接过粮票,摸了摸上面的霉点,想起在流民营里抢发霉窝头的日子。他让狗剩取来碗清水,把粮票泡进去:“这是‘粮仓猫腻病’,得用‘浸水验粮方’——以后收粮时,每袋粮都抽样品浸水,湿谷沉底快,干谷沉底慢,谁换粮谁贪粮,一验就知道。”
太阳升到头顶时,桌子上已经堆了二十多份“诉状”,有说驿站克扣公文延误军情的,有说盐商垄断盐价逼死百姓的,还有说科举考场卖题作弊的。周怀安记得手都酸了,抬头看见唐宁正给个老吏递热水,突然叹口气:“老臣以前总觉得圣上的法子太野,现在才明白,这些‘野法子’,治的都是真病。”
下午的时候,礼部尚书王显来了。他穿着件锦袍,身后跟着两个家丁,看见太学门口的阵仗,脸拉得老长:“圣上,百官在此喧哗,成何体统?再说这些芝麻小事,哪用得着圣上亲自处理?交给各部尚书就行了。”
唐宁指了指桌上的“诉状”:“王大人,这些事在您眼里是芝麻小事,在百姓眼里是天大事。您知道吗?有个县丞为了帮百姓讨回被贪走的赈灾款,被人打断了腿;有个巡检为了抓私盐贩子,被盐商买通的人杀了。这些事,交给各部尚书,他们会管吗?”
王显刚要反驳,人群里突然冲出个穿囚服的人,是前几天被革职的登州知府李正。他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个血手印的状纸:“圣上!登州的藩王私设关卡,收的过路费比朝廷的税还高,百姓交不起就被抓去当奴隶。臣想参奏,却被藩王反咬一口,说臣‘贪赃枉法’,把臣革了职还关了大牢!”
唐宁赶紧把李正扶起来,看见他手腕上的镣铐印还没消。他攥着那份血手印状纸,指节泛白:“这是‘藩王专权病’,得用‘削权药方’——朕这就下旨,收回藩王的征税权、司法权,派朝廷官员去登州接管,谁敢反抗,就用禁军弹压!”
王显站在旁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周怀安走过去,把记录的“诉状”递给他:“王大人,您看看这些,哪件不是关乎百姓生死、朝廷根基的大事?圣上摆这个问诊台,不是亵渎斯文,是在给大启治病啊。”
天黑的时候,唐宁收摊了。桌子上的“诉状”攒了二十七份,张谦把它们按“吏治”“财政”“民生”分了类,每类下面都记着具体的问题和官员的名字。狗剩扛着桌子往回走,唐宁揣着那份血手印状纸,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些“病”不是一天两天得的,治起来也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能帮百姓解困,再难他也得干。
回到宫里,唐宁立刻把陆峥和老疤脸叫到御书房。他把“诉状”摊在桌上,指着“藩王私设关卡”那条:“陆峥,你带五百禁军,明天就去登州,把藩王的关卡拆了,把被抓的百姓放了,要是藩王敢反抗,就把他押回京城。”
又指着“盐商垄断盐价”那条:“老疤脸,你带二十个兄弟,乔装成盐贩,去扬州查查那些盐商,看看他们和运司有什么勾结,把证据都拿回来。”
陆峥和老疤脸刚要走,林晚秋端着碗姜汤进来了。她看见桌上的“诉状”,拿起份关于“后宫支空内帑”的,眉头皱了起来:“圣上,后宫的嫔妃每月用度是前朝的三倍,尤其是王贵妃,上个月光买胭脂就花了五千两,这些钱都是从内帑里支的,内帑快空了,灾区的药材都没钱买了。”
唐宁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流从喉咙滑到肚子里。他想起白天在太学门口,那个老吏说的“百姓连盐都吃不起”,心里一阵发酸:“晚秋,你明天去后宫办个‘扫盲班’,让识字的宫女教嫔妃算账,告诉她们内帑的钱是百姓的税银,不是她们的私房钱,以后每月用度都要公示,谁敢多花,就削减她的份例。”
林晚秋点点头,眼神坚定:“圣上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对了,奴婢还听说,太学的学生们都在传您摆问诊台的事,说您是‘为民做主的好皇帝’,还有学生写了文章,说要帮您一起改革。”
唐宁笑了笑,拿起那份血手印状纸,放在烛火下看。火光映着血手印,像朵盛开的红梅。他想起在孤儿院,张嬷嬷说过的话:“只要心里装着百姓,就没有办不成的事。”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夜深了,御书房的灯还亮着。唐宁坐在桌前,把二十七份“诉状”里的问题,一条条改成改革的办法:工程拆分招标、浸水验粮、收回藩王权力、后宫用度公示、盐铁专卖改革……每一条都对应着百姓的疾苦,每一条都透着“实用”二字。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唐宁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太学。太学门口的青砖地上,还留着桌子的印子,那是他为百姓办实事的起点。他知道,改革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阻力,但只要他坚持下去,只要官员们能齐心协力,只要百姓能支持他,大启就一定能好起来,百姓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唐宁就下了道圣旨,把二十七份“诉状”里的问题和改革办法,都写了进去,发给了六部和各地州县。圣旨的最后,他写了句话:“朕不要空喊的口号,只要实在的办法;朕不要虚假的政绩,只要百姓的笑脸。”
圣旨发下去后,朝堂里炸了锅。有支持的官员说这是“大启之幸”,有反对的官员说这是“离经叛道”,还有的官员抱着观望的态度。但唐宁不在乎,他知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百姓会证明一切。
几天后,陆峥从登州回来了。他带回了藩王私设关卡的证据,还把被抓的百姓都放了。老疤脸也从扬州回来了,他摸清了十二家盐商勾结运司的黑幕,拿到了他们贪赃枉法的账本。林晚秋在后宫办的“扫盲班”也很成功,嫔妃们知道内帑的钱是百姓的税银后,都主动削减了用度,内帑里的钱慢慢多了起来,灾区的药材也终于送了过去。
唐宁站在太学门口,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官员和学生,心里充满了信心。他知道,他的“问诊台”没有白摆,那些“诉状”没有白收,那些改革的办法,正在一点点改变大启的面貌。
春天来了,太学门口的柳树发了芽。唐宁又摆了次“问诊台”,这次来的官员更多了,还有百姓主动来反映问题。他坐在榆木桌后,手里拿着毛笔,一边听一边记,脸上带着笑——他知道,这才是他想要的朝堂,这才是他想要的大启,这才是百姓想要的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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