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的晨光裹着雪光,斜斜照在御书房的账册堆上。唐宁捏着支炭笔,在“江南盐税”那栏故意多画了道横,把“二十万两”改成“三十万两”——墨汁用的是掺了明矾的特殊配方,遇热才会显露出原本的数字,就像他埋在朝堂里的饵,专等贪腐的鱼来咬。
“圣上,户部的人来催了三回,说今年的税银汇总表得今天递上去,不然赶不上腊月底的漕运。”狗剩捧着个铜盆进来,盆里是刚磨好的墨,旁边还放着块沾了水的布——这是唐宁特意吩咐的,让他随时准备“擦错”,“刚才路过户部衙门口,听见几个书吏在嚼舌根,说今年江南盐税比去年多了近十万两,户部侍郎赵德海昨晚还特意请漕运总督喝酒,好像在商量什么事。”
唐宁把炭笔往账册上一戳,留下个黑窟窿。赵德海这只老狐狸,果然上钩了。去年查粮仓时就发现他和漕运总督有勾结,只是没抓到实据,这次算错的税银,正好是他们每年私吞的数目,不怕他们不跳出来。
“让户部再等等,就说朕还在核对,下午再给他们。”唐宁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雪还没化,禁军岗哨的脚印在雪地上踩出串整齐的坑,像极了他当年在流民营里排队领粥时的队伍——那时每个人都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生怕轮到自己时粥桶空了,现在这些贪官,盯着的不过是账本上的数字。
“去把老疤脸叫来,让他带几个兄弟,乔装成漕运的脚夫,混进漕运总督府附近的客栈盯着。”唐宁回头说,“另外,让林晚秋去尚宫局查一下,最近几个月后宫有没有给赵德海家送过东西——上次选秀时她心思细,说不定能发现些猫腻。”
狗剩点点头,刚要走,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户部的小吏,手里攥着个账本,脸冻得通红:“圣上!不好了!赵侍郎说……说您算错了江南盐税的数目,让您赶紧改过来,不然……不然漕运那边没法调度!”
唐宁接过账本,翻开一看,赵德海果然在“二十万两”旁边用红笔圈了圈,还写了行小字:“臣已核实,应为二十万两,圣上恐是笔误,望速改之。”
“笔误?”唐宁冷笑一声,把账本扔在桌上,“告诉赵侍郎,朕没算错,就是三十万两。去年江南盐商私自提价,百姓多交了税,这十万两是补上来的,怎么?他有意见?”
小吏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说:“赵侍郎……赵侍郎没意见,就是……就是怕漕运那边不认,耽误了军饷调拨。”
“耽误了军饷,朕拿他是问!”唐宁声音提高了些,“你回去告诉赵德海,让他别管那么多,按朕写的数目汇总,要是出了问题,朕担着!”
小吏点点头,屁滚尿流地跑了。唐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赵德海肯定会去找漕运总督商量,说不定还会偷偷改账本——这正是他要的。
没过多久,老疤脸来了。他穿着件粗布短打,脸上沾着点灰,活像个刚从漕船上下来的脚夫:“圣上,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在漕运总督府对面的‘悦来客栈’租了间房,窗户正对着总督府的后门,只要有人进出,都能看见。”
唐宁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地图:“这是漕运总督府的后院密道,是上次查织造局时从张万才嘴里撬出来的,你让兄弟们多盯着点,要是有人从密道出来,立刻跟上。”
老疤脸接过纸条,揣进怀里:“圣上放心,兄弟们都是老兵,这点事肯定办得妥妥的。对了,刚才在客栈听见几个漕运的人说,今晚三更有艘‘特殊’的漕船要开,船上装的不是粮食,是‘丝绸’——和织造局里那些绣着雄鹰纹的一样。”
唐宁眼睛一亮,看来赵德海和漕运总督不仅私吞税银,还在帮番邦人运违禁品。“让兄弟们准备好,今晚三更跟着那艘漕船,看看他们把丝绸运到哪去。另外,让陆峥调两百个禁军,在漕河下游的芦苇荡埋伏,等漕船到了,一举拿下。”
老疤脸应了声,转身出去了。唐宁刚坐下,林晚秋就来了。她穿着件素色的宫装,手里攥着个账本,脸上带着点兴奋:“圣上!奴婢查到了!最近三个月,太后宫里的李嬷嬷给赵侍郎家送过五次东西,每次都是个红木盒子,里面装的不是金银,是账本——奴婢偷偷翻了一下,上面记着‘江南盐税’‘漕运码头’之类的字眼,还有些数字,和您账本上的差不多。”
唐宁接过账本,翻开一看,上面果然记着“江南盐税:十万两”“漕运码头:五车丝绸”——这些数字加起来,正好是他故意多算的税银和织造局丢失的丝绸数目。
“好!”唐宁把账本拍在桌上,“这下证据确凿了!赵德海和漕运总督,还有太后,果然是一伙的!今晚咱们就收网,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林晚秋点点头,眼神坚定:“圣上,奴婢还发现,赵侍郎家的管家每天都会去漕运码头的‘福来茶馆’喝茶,每次都和一个穿蓝衣服的人见面,那人好像是番邦的通事——上次抓住的那个通事,奴婢见过照片,和这个人长得很像。”
唐宁心里一沉,看来番邦人早就和赵德海勾结了,说不定西疆粮道被截,也有他们的份。“让老疤脸的人多盯着那个通事,要是他敢跑,立刻抓起来!”
林晚秋应了声,退了下去。唐宁走到账册堆前,看着那本被他改了数字的税银汇总表,嘴角勾起抹笑。赵德海以为他算错了,想趁机改账本掩盖私吞的事实,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掉进了他设的陷阱里——今晚的漕船,就是送他们上路的棺材。
下午的时候,赵德海又来了。他穿着件藏青色的官袍,手里攥着个锦盒,脸上堆着笑:“圣上,臣……臣给您带了点江南的新茶,您尝尝。另外,关于江南盐税的事,臣还是觉得……觉得您可能算错了,不如让户部的书吏再核对一下?”
唐宁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茶叶,可茶叶下面藏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三更,漕运码头见”——看来赵德海是想约他私下谈,说不定还想贿赂他。
“不用核对了,朕没算错。”唐宁把锦盒放在桌上,“赵侍郎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朕还要处理军报——西疆的将士们还等着军饷呢,可不能耽误了。”
赵德海的脸色变了变,赶紧说:“臣遵旨!臣这就回去安排漕运的事,一定不会耽误军饷!”
看着赵德海的背影,唐宁拿起锦盒里的纸条,冷笑一声。今晚三更,漕运码头,就是他们的死期。
天黑后,唐宁换上件黑色的夜行衣,跟着老疤脸的人往漕运码头走。雪已经停了,月光照在漕河上,像铺了层银子。码头上静悄悄的,只有艘漕船停在岸边,船上挂着盏红灯笼,在风里晃来晃去。
“圣上,那就是赵德海说的‘特殊’漕船。”老疤脸指着漕船,“兄弟们已经在芦苇荡里埋伏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立刻动手。”
唐宁点点头,刚要下令,突然看见个穿蓝衣服的人从漕船上下来,正是林晚秋说的那个番邦通事。他手里攥着个羊皮卷,递给赵德海,两人说了几句话,赵德海接过羊皮卷,塞进怀里,然后登上漕船。
“动手!”唐宁大喝一声。
埋伏在芦苇荡里的禁军立刻冲了出来,把漕船团团围住。赵德海和漕运总督吓得脸色惨白,想跳河逃跑,却被老疤脸的人抓住了。那个番邦通事想拔刀反抗,被陆峥一脚踹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唐宁走上漕船,打开船舱一看,里面果然装的不是粮食,是一箱箱的丝绸,上面绣着雄鹰纹,和织造局里的一模一样。另外还有个箱子,里面装的是金银珠宝,账本上记的“十万两盐税”,全在这里。
“赵侍郎,这就是你说的‘算错’?”唐宁拿起匹丝绸,扔在赵德海面前,“这些丝绸,是给番邦人的吧?还有这些金银,是你私吞的税银吧?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和太后、番邦人的勾结?你以为改了账本就能掩盖事实?”
赵德海“扑通”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圣上!臣错了!臣是被胁迫的!是太后和番邦人逼臣的!臣要是不答应,他们就杀了臣的家人!求圣上饶命!”
“被胁迫?”唐宁冷笑一声,“你私吞税银的时候,怎么不说被胁迫?你帮番邦人运丝绸的时候,怎么不说被胁迫?西疆的将士们因为粮道被截,饿死冻伤,你怎么不说被胁迫?”
赵德海的身体抖得像筛糠,说不出一句话。唐宁让人把他和漕运总督、番邦通事都押下去,然后打开那个羊皮卷——上面画的是西疆的军事布防图,还有番邦人的进攻计划,上面写着“腊月二十,袭扰西疆”。
“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唐宁把羊皮卷递给陆峥,“立刻把这个送到西宁侯手里,让他做好准备。另外,把赵德海他们交给大理寺,严加审讯,一定要把太后和番邦人的勾结都审出来!”
陆峥应了声,转身出去了。唐宁站在漕船上,看着月光下的漕河,心里松了口气。今晚不仅抓住了赵德海这个贪官,还截获了番邦人的进攻计划,算是打了个胜仗。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太后还在宫里,李尚书还在兵部,番邦人还在边境虎视眈眈——他还有很多仗要打。
回到宫里时,天已经亮了。狗剩端来碗热粥,唐宁喝了两口,突然想起在流民营里的日子。那时每天能喝上碗热粥就很满足,现在他有了整个天下,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圣上,林晚秋姑娘送来个账本,说是从赵德海家搜出来的,上面记着太后和番邦人的所有交易。”狗剩递过个账本,“另外,太医院的人说,那颗夜明珠里果然藏着密信,上面写着‘腊月二十,宫宴动手’——看来太后想在腊月二十的宫宴上刺杀您!”
唐宁接过账本,翻开一看,上面记着太后给番邦人送的粮草、兵器,还有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原来后宫的李太妃,也是番邦人的奸细。
“好啊,真是好得很!”唐宁把账本拍在桌上,“腊月二十的宫宴,朕倒要看看,太后和番邦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驻足窗边,晨光给巍峨的宫墙镀了层暖光,腊月二十那场宫宴,他心里门儿清——是场躲不开的硬战。转身时,阳光恰好铺在摊开的账册上,唐宁嘴角微微上扬,捻起炭笔。在“腊月二十”字样旁随即落笔,笔锋一顿,“收网”两个字钉在纸上,恰似沉甸甸的,比案头镇纸还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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