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两声,唐宁就攥着块黑乎乎的窝头蹲在乾清宫墙角。腰上别着的侍卫腰牌硌得慌,是陆峥昨晚从狗剩那儿借来的,黄铜牌子上刻着“禁军巡夜营”五个字,边角被磨得发亮,还沾着点早年护城河边的泥渍。
“圣上,换身衣服吧,这侍卫服太瘦了。”狗剩拎着个布包跑过来,里面是套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您这龙袍穿惯了,穿这个别勒着——再说了,巡夜侍卫哪有您这么白的手?得往脸上抹点灰。”
唐宁接过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胳膊肘差点把布衫撑破。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抹了灶灰,头发用根麻绳扎着,活像个刚从城外工地上来的杂役,哪里还有半点“圣上”的样子。狗剩在旁边偷笑,被他瞪了一眼,赶紧递过个粗布包:“这里面是两个窝头、一壶水,还有块墨——等会儿查粮仓的时候,记不清的账就用墨在布上画,比纸方便。”
两人刚摸出乾清宫侧门,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唐宁赶紧拉着狗剩躲进旁边的柳树丛,枝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布衫,凉得刺骨。借着月光,他看见一队巡夜禁军从路上走过,领头的是魏忠贤的干儿子魏虎,手里的马鞭甩得“啪啪”响,嘴里还骂骂咧咧:“都给老子精神点!今晚要是出了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等禁军走远了,唐宁才松了口气。他想起陆峥说的,京城最大的粮仓“广济仓”归魏忠贤的人管,去年河南旱灾,朝廷拨了五千石粮赈灾,可广济仓的出库账上只写了三千石,剩下的两千石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今晚他们要查的,就是这个广济仓。
广济仓在京城西北角,四周砌着两丈高的砖墙,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唐宁和狗剩绕到粮仓后面,发现墙角有个排水口,够一个人钻进去。狗剩先爬进去探了探,回来低声说:“里面没人,只有两个巡逻的,在东边的粮囤附近。”
唐宁跟着钻进去,刚站起来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空的粮袋,上面印着“广济仓”的字样,袋口还沾着点粟米。他捡起粮袋闻了闻,发现粟米已经发潮发霉,心里咯噔一下——这广济仓的粮肯定有问题,好粮说不定都被换成了坏粮,或者干脆被卖了。
两人猫着腰往粮仓里面走,一排排粮囤像小山似的堆在地上,上面盖着防雨的油布。唐宁走到最近的一个粮囤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个口子,伸手摸了摸里面的粮食——全是掺了沙子的糙米,还有不少已经生了虫。他想起去年在河南,灾民们吃的就是这种粮,有的甚至连这种粮都吃不上,只能啃树皮。
“狗剩,你去东边盯着巡逻的,我查账房。”唐宁压低声音说。粮囤旁边有个小房间,是广济仓的账房,里面亮着盏油灯,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人影。
唐宁蹑手蹑脚地走到账房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坐着个中年男人,穿着绸缎衣服,手里拿着算盘,正在噼里啪啦地算账。桌上堆着厚厚的账本,旁边还放着个酒壶,不时喝一口。唐宁认出他是广济仓的仓管刘三,魏忠贤的远房表弟,去年就是他负责河南赈灾粮的发放。
刘三算完账,拿起账本往桌上一扔,骂道:“他娘的,今年的粮又少了两千石,要是被上面查出来,老子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不过没关系,有魏公公罩着,怕什么?大不了把坏粮掺进去,那些灾民还能翻天不成?”
唐宁的拳头攥得咯咯响,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狗剩跑过来,脸色发白:“不好了,巡逻的过来了,还有两个人扛着个粮袋,好像要往外运粮。”
唐宁赶紧拉着狗剩躲到粮囤后面。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两个守卫扛着个沉甸甸的粮袋走过来,后面跟着刘三。刘三手里拿着把钥匙,打开粮仓后门的锁,对守卫说:“把这袋粮送到魏公公府上去,记住,路上别让人看见——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狗命!”
守卫扛着粮袋走后,刘三转身要回账房。唐宁突然从粮囤后面跳出来,手里的刀架在刘三的脖子上:“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刘三吓得魂都飞了,腿一软就往下瘫:“大……大侠饶命!我就是个仓管,没多少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要钱,”唐宁的声音冷得像冰,“我问你,去年河南赈灾的五千石粮,为什么广济仓只出库三千石?剩下的两千石去哪了?还有,仓里的好粮都去哪了?为什么全是掺沙子的坏粮?”
刘三的脸瞬间白了,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那些粮都是按上面的吩咐发的,我只是个办事的……”
“不知道?”唐宁的刀又往前送了送,刀刃划破刘三的脖子,渗出血珠,“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把粮运到魏忠贤府上去了,是不是?还有,你把好粮卖了,换成坏粮充数,是不是?”
刘三吓得哭了出来:“是……是魏公公让我做的!他说河南的灾民死不死跟他没关系,粮食卖了的钱要用来给太后修佛堂……我也是被逼的,大侠饶命啊!”
唐宁的心里像被刀扎了一样疼。他想起去年在河南,那个抱着孩子的老婆婆,跪在地上求兵痞给点粮,结果被兵痞一脚踹开;想起那些吃了坏粮拉肚子的灾民,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这些人的命,在魏忠贤和刘三眼里,竟然不如一袋粮、一座佛堂。
“把账本交出来。”唐宁的声音发颤,“把你贪墨粮食的账,还有魏忠贤让你做的事,都写下来——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杀了你。”
刘三赶紧点头,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账本,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唐宁站在旁边看着,账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卖给粮商好粮一千五百石,银三百两”“送给魏公公粮五百石”“给太后修佛堂用粮两百石”……每一笔都浸着灾民的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狗剩跑进来,脸色发白:“不好了,魏虎带着禁军来了,说是接到举报,有贼闯进粮仓了!”
唐宁心里一紧,赶紧把账本和刘三写的供词塞进怀里,对狗剩说:“你先带着账本从排水口出去,去找陆大人,让他带人来救我!我缠住他们!”
“不行,圣上,要走一起走!”狗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别废话!”唐宁推了狗剩一把,“账本比我重要,只有拿到账本,才能扳倒魏忠贤!你快走!”
狗剩咬了咬牙,转身从排水口钻了出去。唐宁刚把刘三绑在椅子上,就听见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魏虎带着十几个禁军冲进来,手里的刀指着唐宁:“哪里来的毛贼,竟敢闯广济仓?活腻歪了是不是?”
唐宁握紧手里的刀,心里很清楚,他一个人打不过十几个禁军,只能拖延时间,等陆大人来救他。他故意笑了笑:“魏将军,别来无恙啊?去年河南赈灾,你贪了多少粮,忘了吗?”
魏虎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这个“毛贼”竟然认识他,还知道他贪粮的事。他挥了挥手:“别跟他废话,抓起来!要是反抗,就地处决!”
禁军们冲上来,唐宁挥舞着刀,和他们打了起来。他早年在军营学过些拳脚功夫,对付几个禁军还行,可架不住人多,没过一会儿,胳膊就被划了一刀,鲜血直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喊杀声。陆峥带着禁军冲了进来,手里的剑指着魏虎:“魏虎,你勾结仓管贪墨赈灾粮,还想杀圣上,胆子不小啊!”
魏虎吓得魂都飞了,他这才认出唐宁的身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圣……圣上?臣……臣不知道是您,臣罪该万死!”
唐宁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走到魏虎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罪就好。把你贪墨粮食的事,还有魏忠贤让你做的事,都给朕如实招来——要是敢撒谎,朕诛你九族!”
魏虎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把他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原来魏忠贤不仅让刘三贪墨赈灾粮,还让魏虎带着禁军去河南,把灾民们抢来的粮食再抢回来,卖给粮商,赚的钱一部分给太后修佛堂,一部分自己留着。
陆峥让人把魏虎和刘三都绑起来,关进诏狱。唐宁看着怀里的账本和供词,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他知道,这只是扳倒魏忠贤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难的路要走,但他已经准备好了——为了那些在河南受苦的灾民,为了所有被贪官迫害的百姓,他必须把这场仗打下去。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唐宁和陆峥走出广济仓。阳光照在他胳膊上的伤口,有点疼,却让他觉得很踏实。他想起昨晚在粮仓里看到的那些掺沙子的坏粮,想起刘三和魏虎的嘴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些贪官都绳之以法,让广济仓里的粮,真正用到灾民的身上,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
走在回皇宫的路上,唐宁的脚步很坚定。他知道,前路肯定布满荆棘,但只要他心里装着百姓,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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