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的风是淬了冰的，刮在脸上像无数细针在扎。吴不凡拢了拢衣襟，将乾坤之印贴在胸口取暖，那玉石的温润顺着肌理蔓延开来，驱散了几分寒意。他抬头望去，万年冰洞的入口隐在一道冰瀑之后，冰棱垂挂如水晶帘，阳光折射下，映得洞壁上的冰晶像撒了满地星子。
“这冰瀑有点邪门。”雷刚粗声粗气地说，他伸手碰了碰冰棱，指尖刚触到，那冰棱竟像活物般蜷了蜷，滴下的水珠落在地上，瞬间凝成小小的冰花。他皱起眉头，古铜色的脸上肌肉紧绷，脖颈间暴起的青筋像老树盘根——这是他察觉危险时的模样，上次在黑风谷遇着噬灵藤，他也是这副神情。
雪瑶的蓝色珠子此刻浮在半空，绕着冰瀑转了三圈，珠身泛起柔和的蓝光，将冰瀑照得通透。“里面有灵识波动，”她轻声道，睫毛上沾着的细碎冰粒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很古老，带着点……熟悉的气息。”她指尖轻抚过珠面，那里还留着上次在古潭边沾染的青苔痕迹，此刻正微微发烫。
柳媚从袖中取出块暖玉，玉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在寒风中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是‘冰魄灵识’，”她用指尖沾了点玉上的水汽，抹在眉心，“传说上古冰神的一缕残识会寄存在万年寒冰中，能引动天地间的水脉灵气。”她鬓角那缕被冰焰燎过的银丝在风中飘动，像极了冰洞深处可能藏着的霜花。
萧羽搭箭的手顿了顿，他箭囊里的白羽箭突然齐齐震颤，箭尾的雁羽扫过他手腕上的旧伤——那是三年前为护着个迷路的孩童，被雪狼抓伤的，至今留着浅浅的月牙形疤痕。“箭在示警，”他声音清冽如冰泉，“冰瀑后面有结界，硬闯怕是会惊动里面的东西。”
苏逸默默取下背上的古琴，琴身的桐木纹理在风雪中泛着琥珀色的光。他指尖在弦上轻轻一点，琴音未落，冰瀑突然“哗啦”一声分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幽深的洞口，洞口边缘的冰晶竟开出了细小的白色花盏，像是在迎客。“它在邀我们进去。”苏逸的指尖还停留在弦上，那里有个极小的凹痕，是十年前为救吴不凡，被魔修的骨笛所伤留下的。
吴不凡最后看了眼身后的众人：雷刚正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腰间的兽牙吊坠，那是他年轻时在迷雾森林猎到的第一只雪豹的牙，边角已被摸得光滑；柳媚将暖玉塞进袖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扇穗，那穗子是她母亲留的，青绿色的丝线已有些褪色；雪瑶的蓝色珠子正亲昵地蹭着她的发梢，珠身上的红光比在悬空寺时淡了些，却更温润了……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进冰瀑。
冰洞内部竟比外面暖和，洞壁上覆着层层叠叠的冰笋，却泛着柔和的白光，照得洞内如白昼。脚下的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众人的身影，连雷刚粗重的喘息都在这寂静中被拉长了调子。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冰湖，湖水竟冒着热气，湖中央的冰台上，坐着个通体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看起来像个女子，披着用冰丝织成的长袍，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沾着细碎的冰晶。她面前放着个冰盏，里面盛着冒着白气的液体，见众人进来，她缓缓抬眼，那双眼睛竟像是用最纯净的冰晶雕琢而成，映出众人的模样时，微微泛起了涟漪。
“终于等来了。”她的声音像是冰珠落在玉盘上，清越又带着点悠远，“我是这冰洞的守灵，已在此沉睡了三千年。”她抬手时，冰盏里的液体腾起白雾，在空中凝成一行字：“千年前的约定，你们果然没忘。”
吴不凡胸口的乾坤之印突然发烫，他伸手一摸，那玉石竟自行飞出，悬浮在守灵面前。守灵轻轻一点，印身上的纹路亮起，与她长袍上的冰纹渐渐重合，“当年你们结阵封印暗黑本源时，曾将一缕灵识寄存在我这里，约定若封印松动，便由我唤醒你们的前尘记忆。”
雪瑶的蓝色珠子突然飞向守灵，在她掌心转了三圈，珠身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千年前，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正将这珠子递给守灵，女子的眉眼竟与雪瑶有七分相似。“这是‘承影珠’，”守灵轻抚着珠子，“当年你用它记录下封印的阵眼，如今正好能用来修补松动的符文。”
雷刚突然闷哼一声，他腰间的兽牙吊坠裂开道细纹，里面掉出片干枯的叶子。守灵看了眼叶子，眼中闪过笑意：“这是‘醒神叶’，当年你为护阵眼，将它嚼碎了喂给昏迷的同伴，自己却中了暗黑教的迷魂散。”雷刚黝黑的脸突然涨红，挠了挠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柳媚袖中的暖玉突然飞出，落在冰台上，化作一株冰雕的缠枝莲，莲心处嵌着块小小的月牙形玉佩。“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护心佩’，”守灵道，“当年她就是用这玉佩挡住了墨魇的致命一击，才让你们有机会完成封印。”柳媚的指尖轻轻拂过玉佩，那里还留着母亲的温度，她睫毛颤了颤，一滴泪落在玉佩上，瞬间凝成了颗小小的珍珠。
萧羽的白羽箭此刻齐齐飞出，在冰洞上空组成个巨大的箭阵，箭尾的雁羽闪烁着银光。“这是‘雁回阵’，”守灵望着箭阵，“当年你引雁群撞向墨魇的法器，才为他们争取了修补阵眼的时间。”萧羽抬手接住飞回的箭，指尖触到箭尾的旧伤，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抹浅浅的笑意。
苏逸的古琴自行弹奏起来，琴音流淌间，洞壁上的冰笋开始共鸣，发出清脆的和声。“这是‘镇魂曲’，”守灵闭上眼，“当年你弹着它，让被暗黑本源迷惑的修士恢复了神智。”苏逸的指尖在弦上跳跃，琴身上的凹痕此刻竟渗出金色的光，与冰笋的和声融在一起，像极了千年前的那个月夜。
吴不凡看着眼前的一切，胸口的乾坤之印突然裂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每个人的眉心。他脑海中闪过些模糊的画面：千年前的雪山之巅，也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的冰洞，他们笑着说“若有来生，还要并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竟与守灵长袍上的冰纹渐渐重合。
“墨魇就藏在冰湖底的暗格里，”守灵睁开眼，冰晶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他吸收了千年的怨念，比当年更难对付。但你们的灵识已醒，承影珠能修补阵眼，雁回阵可困住他，镇魂曲能削弱他的戾气，再加上你的乾坤印……”她顿了顿，冰盏里的液体突然化作把冰剑，落在吴不凡手中，“这是‘破冰’，当年你用它劈开了墨魇的法器。”
雷刚已经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泛白，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管他什么墨魇，这次定要让他再睡个千年！”
柳媚将护心佩系回颈间，暖玉贴着肌肤，传来阵阵暖意。她扬起羽扇，扇面上的缠枝莲仿佛活了过来，在冰光中轻轻摇曳：“这一次，该让他尝尝被封印的滋味了。”
雪瑶的承影珠此刻已飞到冰湖上方，珠身的蓝光如水流般淌入湖中，湖面顿时浮现出无数符文，像极了当年记录的阵眼图。“阵眼在湖底的第三块冰砖下，”她轻声道，指尖的青苔痕迹此刻竟化作了小小的莲叶，在蓝光中轻轻浮动。
萧羽搭箭上弦，箭尾的雁羽在风中轻颤，他调整着呼吸，手腕的旧伤此刻竟传来阵阵暖意：“我会拦住他的去路。”
苏逸的古琴已蓄势待发，琴音低沉如闷雷，洞壁上的冰笋齐齐绷紧，像是拉满的弓弦：“镇魂曲已备好，只等他现身。”
吴不凡握紧手中的破冰剑，剑身上的冰纹与他眉心的光点相互呼应。他看向众人，雷刚的拳头在发光，柳媚的羽扇泛着青光，雪瑶的承影珠如明月般照亮了冰湖，萧羽的箭尖凝聚着银光，苏逸的琴弦上跃动着金芒——千年前的默契，原来从未消散。
守灵望着他们，冰雕般的脸上露出抹温柔的笑意，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冰晶，融入冰洞的每一寸角落：“去吧，千年的约定，该兑现了。”
冰湖的水面此刻剧烈翻涌起来，黑色的雾气从湖底冒出，带着刺鼻的腥气。吴不凡率先跃出，破冰剑划破雾气，在空中划出道耀眼的光弧。雷刚紧随其后，拳头砸向雾气最浓的地方，发出沉闷的轰鸣。柳媚的羽扇在空中画了个圈，无数冰莲从雾气中绽放，将黑气层层包裹。雪瑶的承影珠蓝光暴涨，湖底的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个巨大的结界。萧羽的箭阵如雁群般俯冲而下，箭尖的银光刺得黑气阵阵翻腾。苏逸的镇魂曲在此刻响起，琴音如清泉般涤荡着冰洞，那些被黑气裹挟的怨念，竟渐渐平静下来，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洞壁的冰笋中。
吴不凡站在冰湖中央，望着下方不断挣扎的墨魇，突然明白了守灵的话——所谓奇遇，不过是千年前的因，结出了千年后的果；所谓修仙，不过是带着同伴的温度，一步步兑现当年的诺言。他握紧破冰剑，剑身映出众人的身影，像极了千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清晨，他们也是这样，站在冰封的阵眼旁，笑着说：“别怕，有我。”
冰洞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冰瀑，在洞壁上投下无数光斑，像极了千年前他们封印成功时，漫天飞舞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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