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与松弛过后，江离的生活重心再次回归到宣传部的日常工作。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江离埋首于文件之中，杨超月则安静地在一旁整理着资料，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
处理完一份报告，江离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无意间落在正在认真核对日程的杨超月身上。
她今天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
想起她平日工作细致周到，性格也好，江离便带着几分兄长般的关怀，随口调侃道：
“超月，工作这么拼是好事，不过个人问题也得考虑考虑了。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该谈恋爱就谈恋爱，别总把精力全放在工作上。”
他本是出于好意，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然而，这话听在杨超月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她正在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江离，那双总是含着崇拜和笑意的明亮眼眸，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迅速弥漫开来的受伤。
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江离，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层水汽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证明自己没事，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最终，她猛地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哽咽的腔调快速说了一句：“我……我去送文件。”
然后，几乎是逃离般，抱着几份并不急需的文件，脚步凌乱地冲出了办公室，连关门都忘了轻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江离被她这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
这时，王卫国正好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在门口与眼眶通红、低头疾走的杨超月擦肩而过，看到了小姑娘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走进江离办公室，看着一脸无辜加些许尴尬的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你小子真行”的表情。
“我说江大主任，江大导演。”
王卫国把文件放在桌上，语气带着调侃式的批评，“你这情商平时挺高的啊，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人家小姑娘那点心思，全宣传部……不，恐怕全天下就你看不出来了？你还跟人家说‘该找对象了’？你这不是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吗？”
江离闻言，更加尴尬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真的只是随口关心，并无他意。
但回想起杨超月平日看向自己那欲语还休、充满依恋的眼神，以及刚才那剧烈的反应，他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歉意和无奈。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也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王部，有些事……心领了，但……不能回应。辜负谁，都不能是常态，但更不能……轻易去招惹，那才是真的害人。”
他这话说得有些含蓄，但王卫国听懂了。
江离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他清楚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给不了对方期望的回应，所以宁愿用这种看似“迟钝”的方式，划清界限，以免给对方造成更深的困扰和伤害。
只是，这方式对那深陷情愫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有些残忍。
王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只是感慨了一句：“唉，你这人啊……有时候看得太透，也未必是好事。”
便转身离开了。
江离以为这事会让杨超月消沉一段时间，甚至考虑是否该给她调整一下岗位，避免尴尬。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杨超月就又回来了。
她重新补了妆，除了眼角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甜美干练的笑容。
她抱着一摞新整理好的文件，步伐稳健地走到江离桌前，声音清脆地开始汇报工作，条理清晰，语气专业，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离开的人不是她一样。
“……江导，关于《亮剑》海外播出版权的洽谈，目前有三家实力较强的机构表达了明确意向，这是他们的初步方案和背景资料，请您过目。”
江离有些讶异于她调整情绪的速度，但更多的是欣赏。
他接过文件，仔细翻看起来。杨超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平和，只是在他低头看文件时，那眼神深处才会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有爱慕，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韧。
汇报完毕，江离合上文件，对杨超月的工作效率和质量表示满意。
看着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和专业，想起王卫国的话，以及她刚才跑出去时那伤心的背影，江离心中那点歉意又浮了上来。
他沉吟片刻，觉得自己作为上级和他自认为的兄长，刚才的话确实欠考虑，应该有所表示。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杨超月，用一种尽量温和、不带任何歧义的口气说道：“超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下班要是没事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当……感谢你一直以来的辛苦工作。”
他特意强调了“感谢工作”，试图将这次邀约定位在纯粹的上下级关系上。
然而，这话听在杨超月耳中，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刚才所有的心理建设、所有的自我安慰和强行压抑的委屈，在江离这句“我请你吃个饭”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她先是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随即，一股无法抑制的、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心底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真……真的吗？江导！您……您要请我吃饭？！”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之前的伤心荡然无存。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脸颊飞起两朵兴奋的红云，眼神亮得惊人，像是落入了整个星河。
她开始语无伦次：
“我……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我今天下班后超级有空！”
“啊！我……我去补个妆！不对，我刚补过……”
“江导您想吃什么？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私房菜特别好吃！啊，不行，那家要提前预约……那……那您定！您定哪里我都喜欢！”
她兴奋得几乎要在原地跳起来，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笼罩，之前的伤心和委屈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江离看着她这前后反差巨大、欣喜若狂到几乎失控的反应，彻底懵了。
他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
他只是想简单道个歉，安抚一下下属情绪，顺便谈谈工作而已……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顿饭就高兴得像中了头彩的女孩，江离头一次在女人面前，感到了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
这顿饭，看来是注定不会只是一顿简单的“工作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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